今天拿下将军没? 上 第十章

  宣旨也有些年头了,什么场面没见过,御使倒也不足为怪,清嗓似的咳了两声。祁孝儒回过神来,赶忙叩拜接旨。然就在此刻,梁氏恍然惊醒。
  「不可能!」
  御使递过圣旨,白眼一挑,冷道:「夫人是怀疑咱家宣错了?圣旨在此,您瞧瞧便是。」
  任谁都听出御使不大高兴了,可梁氏顾不得,盯着祁孝儒手中的圣旨惊愕道:「不可能,不可能是余归晚,怎么会是余归晚!」
  御使闻言忽而笑了。「若是怀疑人,那您更不必了,是余家小姐无疑。不怕跟您说,这人还是云麾将军亲点的,错不了!」
  这话一出,祁家老小惊得更是合不拢嘴了。
  瞧着这一家子,也别指望他们打点了,御使连声道贺都懒得说,甩袖便走。祁孝儒赶忙将圣旨呈给杜氏,追了出去。
  杜氏托着圣旨的手不住地颤抖,她看了眼身边的外孙女,然余归晚早已僵住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圣旨?归晚终于大开眼界,却也彻底傻眼了。短短几日事件一个接着一个,她简直无力招架。穿越,寄人篱下,有孕,未婚夫……如今又添了笔赐婚,这生活还能再乱点吗,前世活了二十年竟也没今世这几日过得跌宕!
  归晚不能接受,有人比她更不能接受。梁氏恍若坠入悬崖,梦碎了。「不会的,一定是错了,怎么可能是她!」她抓住丈夫的衣袖,急迫问道:「你不是说和侯府联姻,说给浅儿赐婚吗?怎么就成了余归晚,到底怎么回事!」
  被她抓得紧,祁孝廉不耐烦地甩开,吼道:「你闭嘴!」
  「到底怎么回事!」正堂之上杜氏怒喝了声,她目光森寒似要把儿子看穿一般。
  被她盯得无措,祁孝廉只得解释开来。「……右相道,皇帝忧心江珝占据两浙,便想要以赐婚为由招他回来。而江珝又是个将才,右相有意笼络,欲寻个稳妥世族联姻。您也知道,自打父亲过世,侯府地位每况愈下,若是能与沂国公府联姻许是件好事,故而我便与右相提了侯府,他也应了,可我也没想到最终会是归晚啊……」
  祁孝廉今年四十有一,因着攀附右相才得以提任兵部侍郎,若是能借此机会当上云麾将军的岳丈,有了底气不说,更会为右相重视,想来接任兵部尚书指日可待。
  如今这一道圣旨把他的如意算盘打翻了,想到方才御使那句「亲点」,他蓦地望向外甥女,问道:「你可是识得云麾将军?!」
  余归晚被他问得一愣。这她哪知道啊,她又不是真的「余归晚」……
  「怎么可能!」杜氏反驳,「云麾将军南征北战,归晚自小长于江南,他们连面都碰不上,怎么可能认识!如今是两浙路动乱,但云麾将军南下的时候晚儿已经回京了,更没机会识得。」
  「那他为何偏就挑中了她!」祁孝廉哀道。
  「江珝是不想与右相结党。」送客回来的祁孝儒进门道。「他主战,右相主和,二人如何能并肩,所以他不可能同武阳侯府联姻的。」
  「既然不愿,那他不应这桩婚事不是更好。」杜氏问道。
  祁孝儒无奈摇头。「天子圣意,谁敢违命。」
  杜氏不甘,又问:「京城世族小姐这么多,为何非是归晚呢?怎么说归晚也是侯府的表小姐,这不还是没与侯府脱了关系吗。」
  祁孝儒叹声。「这怕是江珝故意为之。提出赐婚一案乃右相,他明知归晚是薛家准儿媳还提出娶她,想必是欲给薛相难堪吧。」
  如是,杜氏心更难安了。江珝若是怀着此等心思娶归晚,嫁入沂国公府后,外孙女能有好日子过?那可是江珝啊!
  「薛家知道吗?」杜氏问儿子,何氏拉着老太太叹道:「薛相是皇帝近臣,他能不知晓吗。可皇帝下旨,薛家地位再高能奈何得了天子。」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杜氏软了下来,无助地看向大儿子。
  祁孝儒默然摇了摇头。若只单纯联姻,找个姑娘嫁了便是,可他点名要归晚,没有退路了。
  杜氏急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这事,真的棘手。她心疼外孙女是自然,但归晚也属实情况特殊,她毕竟还带着身孕呢。沂国公府娶她本就是利用,若是知晓她情况,岂还会善待?不止沂国公府,归晚嫁谁都会如此,除了薛青旗。薛青旗亲口答应过她,定会护着外孙女……
  杜氏仍对薛青旗抱有希望,和长子商议打算再联系薛家试试。何氏慌忙劝阻,得罪薛家顶多受责难,若是得罪皇帝只怕这脑袋都保不住了。连祁孝儒也示意此举不可行,堂上一时乱了起来。
  然老太太身边余归晚却异常平静,她深吸了口气,镇定道:
  「我嫁。」
  堂上,争执声戛然而止——
  归晚望着一众人,何氏暗松了口气,神情颇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而始终安奈着的祁浅,眼中含着怨毒瞪视着她,目光直直,如刀似剑地剜着她……梁氏更是恨得咬牙切齿,瞧那神情恨不能立刻冲上来将她一口吞下,让她彻底消失……
  唯是杜氏目光怜悯而疼惜,归晚看着她镇定道:「祖母,我想和您谈谈。」
  到了东院时,祖孙二人已平静了许多。杜氏搂着孙女,喟然问:「你真的决定了?」
  「大舅母说得对,圣意难违,这事容不得咱们选。」
  「那青旗……」
  「祖母,我和薛公子无缘。」归晚截了祖母的话,把在寺庙遇到薛夫人的事道了来。「……虽他有情,可薛家无意。祖母您想,右相位高权重,若是想我入门,怎会让皇帝赐婚于我。」
  杜氏惊愕,她怎都没想到薛家如此无情,义愤之下恨不能冲到薛府讨个说法。可去了又如何,事已至此,婚是皇帝赐的,他们奈何不了人家。
  「祖母对不住你。」杜氏忍不住抹泪。
  归晚含笑安慰:「祖母快别这么说,这也不是您能左右的。您对孙女的好孙女都记着,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就算没赐婚,归晚也不会再嫁薛青旗。她若不嫁,便只能留在祁府。瞧瞧这祁府上下,祁浅把她恨到骨头里,梁氏视她为眼中钉,就连稍稍中肯的何氏也处处提防,除了祖母没人愿意留她。父亲若在还好,可杭州收复这么久他一点消息都没有。
  祁府待不长的,就算不嫁江珝,他们早晚也会另择他人把她推出去。皇帝赐婚,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但也好在是赐婚,碍着颜面沂国公府不会奈何她的。关于江珝的传言,她是没少听闻,若说一点不怕不大可能。但想到他是唯一接触杭州的人,归晚觉得或许他能帮自己找到父亲……
  杜氏知道外孙女意决,她拗不过她的。况且她们无路可走,不认也得认了。眼下唯一担心的,只有归晚肚子里的小东西。沂国公府能够接受归晚,可未必会接受它。
  这小东西怕是真留不得了……
  杜氏不忍,归晚何尝忍心呢。这么多天过去,她已经接受了怀孕的事实,尤其在薛青旗承诺娶她时,她甚至憧憬过这个小东西诞生后的生活。眼下真的要和它说再见了,她竟有些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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