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贵不可言 卷二 第四十六章

  前前后后那么多人保护,这回殷红豆心里踏实多了。
  傅慎时见殷红豆嘴角微微弯着,他的眼底也浮起些许笑意。
  平平安安地到了庄子上,傅慎时让王武安排了兄弟们,一部分混在庄子上巡逻的佃户里边儿,一部分跟他进内院,在后院的倒座房里稍做修整,两队人,日夜轮班。
  傅慎时重回庄子上,廖妈妈高兴坏了,她依旧瞒着儿子媳妇,叫他们照常烧水煮饭,便来了内院,欢欢喜喜地道:「六爷您可算回来了,老奴还以为在城里遇到了什么事儿。」
  他神色淡淡的,道:「不过是年里忙了些,抽不开身。」
  廖妈妈笑道:「老奴知道,年里各处打年货的多,酒楼里要承办不少宴席吧?厨子是不是也常常被请走?」
  傅慎时点了点头,道:「是的,又另请了三个厨子,一个主厨,两个副厨。」
  殷红豆在旁不语,那酒楼已经低价兑出去了。
  廖妈妈也未察觉不妥,只是有些疑问道:「好像来了些护院一样的人,六爷请来做什么的?」
  傅慎时答道:「一个朋友要些野味儿招待客人,我便带来庄子上,任他们打猎去。天冷了,庄子上怕有野兽下山,正好人多有个照应。」
  廖妈妈当下点着头道:「倒是一举双全的好事儿,前儿我是还听管事的说,夜里好像有狼嚎。」她又是一笑,道:「六爷都交上朋友了?是哪家的公子?」
  傅慎时道:「您不认识的。」
  廖妈妈「哦」了一句,也不再问了,笑道:「那薛家公子也不见来了,我记得六爷年幼的时候,常常提起他的。」
  傅慎时朋友不多,当年交好的就那么几个,薛长光算是其中一个,廖妈妈有印象。
  傅慎时淡淡地勾着嘴角,道:「他自有他的事,哪儿能成天往我这里来。」
  要说人就是经不起念叨,这刚一提起,廖妈妈媳妇就进来传话,说上次来借住的公子来了,不过这回不止是他一个人,身后还跟了一辆马车,像是带了女眷来。
  傅慎时眉毛一挑,道:「去请进来吧。」
  廖妈妈亲自出去领人进来,来人除了薛长光,还有他的妹妹,薛六姑娘。
  傅慎时坐在屋子里,烤着火,见了薛长光和他的妹妹,脸色冷淡的很。
  薛长光还穿着一身白衣裳和纯白的狐毛大氅,他一直偏爱白色。
  薛六姑娘也穿了一身颜色淡紫色的缂丝袄子,毛绒的滚边,像是兔毛,她梳圆髻,头上少环翠叮当,以面纱遮面,却可从眉眼见她容貌的清丽。
  薛长光不大好意思地浅笑道:「抱歉,慎时,又来打搅你了。」
  傅慎时扫了一眼薛长光身后的薛六姑娘,意思是——你来就行了,把你妹妹也带来,这像话吗?
  屋子里也没有几个人,薛长光微微一笑,索性道:「舍妹心里有些不舒服,慎时你着你的丫鬟领她去个舒服处休息会儿吧,或是陪她出去散一散心也可以,看一看外边的广阔山川雪地,许是就通畅了。」
  殷红豆听出了端倪,上前同薛六姑娘福一福身子,道:「姑娘请。」
  薛六姑娘朝主家福一福身子,周全了礼数,便扶着丫鬟的手,就跟着殷红豆出去了。
  廖妈妈上茶。
  薛长光松了口气,眉目也舒展开来,不客气地坐在傅慎时房里罗汉床上的厚毛毡毯子上,道:「实在想不到别的去处,就往你这儿来了。」
  傅慎时本不是好奇的人,不过薛长光有意说给他听,他便道:「怎么了?」
  今日天气晴朗,没有风雪,屋子里虽烧着碳,但也开了窗透气。
  薛长光看了看支起的窗户外,正好窗框圈住一株淡粉色的梅花,花朵开的正旺盛,浅淡的几朵从枝上吐出来,清新高洁,他道:「姑娘家,为的不都是儿女情长的事,父母要给她定一门亲事,她不喜欢那郎君的长相,闹了一场,我就带她出来走一走。」
  傅慎时顿时没了兴趣,这些事他向来不关注。
  窗外有一阵脚步声,殷红豆从跨院走到窗外,傅慎时叫住她,隔窗户问她:「怎么了?」
  他直直地瞧过去,殷红豆身后是一株雪梅,雪梅的枝桠正好簪在她头顶似的,耳朵上也像坠了一对耳珠,配她妩媚绝俗的长相,恰到好处,有出水芙蓉的清丽,又有桃花的娇俏。
  傅慎时眼睫微颤,嘴角勾着极浅的笑色,其实这丫头要是打扮一下,就更好看了。
  殷红豆在窗外回话:「六爷,薛六姑娘说想出去走一走。」
  傅慎时面色登时肃然,思忖了片刻,便道:「不要走远了,就在门口。」
  殷红豆与他深深地对视,主仆二人默契十分,她点头道:「奴婢省得。」
  薛长光视线来回在两人的眼神之间扫动,他饶有深意地问傅慎时,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傅慎时不答,只朝窗外看去,薛长光也随着他的目光往外望,殷红豆和另一个丫鬟一起,扶着薛六姑娘走过了二门。
  薛长光来这儿也不是揪着这件事情说的,他收回视线,捧起清香的峨眉雪芽,道:「我来找你,还另有一件事。」
  殷红豆虽不知道薛六姑娘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儿,但见她神色怆然,薛长光却不见悲痛之色,便猜到薛六姑娘烦心事只是与她个人有关,而与薛家无关,小娘子又正值十四五岁的年纪,想来便是为婚事愁闷。
  她一想到现在的小娘子,根本没法子替自己争取婚姻自由,不禁心有戚戚,心中也无话可劝。
  倒是薛六姑娘,出了院子之后,松开了丫鬟的手,大步往雪地里走去,踢着雪,不像方才在生人面前那般端庄——一个丫鬟无足轻重,她也不放在眼里,自不必在殷红豆跟前装模作样。
  薛六姑娘捡了根棍子,找了一颗大树,狠狠地抽打着树干,时不时还踹两脚。
  这番举动可算粗鲁,殷红豆站得有点儿远,假装没看到。
  薛六姑娘发泄得累了,才停了下来,喘着粗气,瞧了殷红豆一眼。
  殷红豆连捂着眼睛道:「姑娘放心,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薛六姑娘笑了,扯掉了面纱,露出倩丽的容貌,声音清脆悦耳:「你还真是个聪明过人的丫鬟,难怪我哥哥说你不错。得了,手放下来吧。」
  殷红豆放开手,见了薛六姑娘那本容貌,也笑了笑,她心里却在道:流云公子怎么无端同妹妹说起她一个丫鬟?难道是上次她将黑子给傅慎时的事,令他记忆深刻?
  哇,现在的男人心眼儿都这么小的吗?
  这起子事也算得罪他了?
  薛六姑娘宣泄够了,看向茫茫的一片雪山,其间深浓的绿若隐若现,远远看去,如往湛蓝的幕布上泼了墨,她不自觉地往山那边走过去。
  殷红豆在后边劝道:「姑娘止步,山上有野兽。」
  薛六姑娘掏出帕子擦了擦手,道:「如果我偏要去,你能拿什么理由劝我回去?」
  殷红豆并不劝她,而是问她:「姑娘往山那边去,是要做什么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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