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殷红豆心如刀绞。
她没有办法骗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她的事,傅慎时根本不会踩碎自己脊梁骨去求六皇子。
殷红豆跑去上房,她站在廊下没有进去。
时砚陡然开门出来,他走到殷红豆跟前,喘着粗气,红着眼眶看着她,嗫嚅半晌没有说话,他倏地背过身去,用衣袖捂住眼睛,甫一开口,便如猛兽低吼,他低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道:「红豆,如果你敢背叛六爷,我肯定亲手掐死你!」
殷红豆擦掉眼泪,她当然不会背叛傅慎时。
她会跟他肩并肩成立事业,争取不再受制于人。
傅慎时带着殷红豆和时砚去了茶楼赴约。
唯恐人多眼杂,一行人又换了一间酒楼,挑了个雅间坐下说话。
雅间有窗,可以看见街上往来行人,内有一张圆桌,另有一副桌椅以供喝茶待客之用。
汪先生是独自来的,他就坐在靠背椅上,手边一壶热茶,傅慎时与他隔着一张桌子而坐。
二人简单叙过,便聊了起来,汪先生至始至终没有往傅慎时的腿上看过一眼。
殷红豆在旁用余光打量汪先生,此人三十多岁,身材昂藏,宽肩长臂,五官开阔大气,穿着打扮很是儒雅,蓄有长须,不过眼神略显严厉,走与坐之间,身姿挺拔板正,像是练过功夫。
傅慎时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问道:「倒不知先生从前所举何业?」
汪先生微微低头答道:「在下以前,远在滇南求生,后来想入京师,便四处游学往京城来,去过福建、广西、江西、湖广和山西,近两年才来到京师。」
殷红豆心中一惊,这汪先生也太厉害了!自南向北,南五省去过福建和广西、中五省去过湖广和江西,北五省去过山西,又到了京城,这个年代能独身走南闯北,没点功夫和其他本领,怎么敢出门!
而且他不过是到京城两年而已,竟能投门到六皇子麾下,果然是能耐之人。
傅慎时神色也肃然许多,又问道:「汪先生可有家小?」
汪先生赧然一笑,道:「尚未成家,男儿尚未建功立业,何敢拖家带小游走四方。」
傅慎时微微握紧扶手,又同汪先生聊了一些书中学问,刨除四书五经,还有一些偏僻东西,殷红豆在旁只能浅浅听懂「春秋」二字,其余内容,于她而言晦涩难懂。
两人谈论了又半个时辰之久,从古至今,各种典故名言,信手拈来,不休不停。
殷红豆听二人谈话,才真正了解到什么叫学富五车、博学多才,傅慎时和汪先生的学问真是深如无底之渊。
她虽不懂这些,还是心存敬畏,低着头仔细聆听,未有一丝怠慢。
他们俩说得太久了,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茶水,殷红豆立刻替两人添茶,便又退回傅慎时身侧。
两人也渐渐收了话题,汪先生拱手钦佩道:「公子博古通经,在下见所未见。」
傅慎时也客气道:「先生见多识广,我亦是闻所未闻。」
而后二人相视一笑,肃了神色倾诉各自志向,汪先生道:「在下已年过而立,求功之心不如年轻时迫切,成大事不拘小节,亦不怕韬光养晦,厚积薄发,若公子肯抬爱,定当竭力以助!」
傅慎时重重点头道:「我与先生志向相同。」
沉默了片刻,他便语气淡然地自报了身份,又道:「立业之事,我未曾想借家人之力。我之志向,先生恐怕也从殿下处知晓一二,若先生还肯屈就于我,必当视先生如知己!不过有一点,在我心中比什么都重要,我想先生定然知我心中所想。」
汪先生既然来了,便早就做好了打算,思忖未经片刻,便道:「自当全力替公子效劳,绝无二心!」
傅慎时心中大喜,脸上却只勾了个浅笑,随后便道:「既如此,今日便与先生仔细商议。」
汪先生点了点头,十分认真地听了傅慎时所有打算,他的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到最后脑袋直点,下了定论:「此举一定行得通,不过有些事还有待商榷。」
殷红豆脸色跟着一凛,当初她向傅慎时粗略提议,只是为了让他拿个主意,的确还有很多细节有待商酌。
傅慎时又问汪先生:「先生有何见地?」
汪先生道:「这最最要紧的,就是如何鉴别真伪,若有人拿假的票据兑换,得想法子应对。」
其实傅慎时也担忧过这个问题,他道:「我精通雕刻,每一票盖上商号章子,另刻一时常变动的章子使用,两章同时做鉴定之准,则短时间内难以仿造,便可辨别真伪。」
汪先生摇头道:「不足以,倘或赢取额数巨大,时间久了,未必无高人能仿。」
傅慎时的眉头拧着。
汪先生笑道:「不过公子不必忧虑,在下四处游走,知道有一种写密信的法子可以做防伪之用。」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又叫时砚去取了纸张过来,蘸取了一些瓶中汁液于指头上,书写了一个「汪」字,待纸干了之后,又拿出火折子点了蜡烛。
走南闯北的人,这些江湖东西都随身携带。
殷红豆一看就知道汪先生要做什么,傅慎时和时砚却是好奇地盯着瞧。
汪先生将纸张放在蜡烛上烤一烤,便见纸上显现出棕色的「汪」字。
傅慎时抬了抬眉,道:「从前只听说过有密写药水,倒是从未见过,不过不知道好不好配取?」
汪先生道:「容易配取,待要成事,我自当告知公子。」
殷红豆悄悄地戳了戳傅慎时的胳膊,他直接扭头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汪先生朝殷红豆看过去,他见过许多人,大家丫鬟也见过不少,不过这位姑娘气度不与人同,她说话的时候不卑不亢,看着温顺乖巧,却无好似根本不将自己当成奴才看,身上没有奴性。
殷红豆走到二人跟前,道:「这密写水既是用于往来信件,汪先生知道,恐怕别人也知道,还是不保险。倘或有一人最初行骗,便是处理好了,只怕这密写水的事儿也要暴露出去。」
她复又对汪先生低着头道:「就像先生您说的,利益巨大,保不齐有人作伪。」
汪先生便问她:「不知道姑娘有何高见?」
殷红豆看了傅慎时一眼,得他许可,才道:「奴婢也有两种密写法子,加上先生的则是三种,造票据的时候,则可以三种密写水随机混用,一期用先生加我的法子,一期用我的两个法子,这样人家造伪的难度就大大增加了。」
汪先生当即提了音量问道:「姑娘有何法子?」
他这法子都是从友人哪里花重金得来,这位姑娘竟还有两种,倒是口气不小。
殷红豆知道汪先生和傅慎时未必肯信,便叫时砚去药铺买了明矾,化水之后,在纸上书写晾干,字迹果然也不见了,再浸入水中,却立刻显现出来!
傅慎时瞳孔缩了一下,深深地看了殷红豆一眼,继而淡笑地看汪先生道:「看来防伪一事是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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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贵不可言 卷二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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