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贵不可言 卷二 第十六章

  傅慎时比之前更安静了,他皮肤瓷白精致,纹丝不动的时候像一个乖巧的泥胎木偶。
  殷红豆换了热茶进去,她没有走,也没有要坐下来学写字,她屏息凝神片刻,方轻声道:「六爷,您立业吧!」
  傅慎时眼珠子动了动,缓缓转头看向殷红豆,并未和上次一样逃避,而是淡声问道:「立业?立什么业?如何立业?如何守业?立了业又如何?」
  他这一连串的发问,叫殷红豆心里一下子明朗起来,原来这么多天,傅六在琢磨的就是这事儿!
  殷红豆心里隐隐有热气升腾,她身为贱籍,不得自由,甚至连婚嫁之事都不能自己做主,好不容易从傅二手中死里逃生,秦氏又盯上了她,刀尖舔血的日子,太难过了。
  傅慎时虽有意庇护她,终究只是一时之举,她不过一个小小丫鬟,绝对成不了秦氏控制他的强大阻碍。
  有那么一天,傅慎时会疲倦,甚至会妥协,到那时候她又何去何从?
  殷红豆迫切地想逃离这个鬼地方。
  她郑重地道:「奴婢有一法子,若六爷若愿放下身段破釜沉舟,奴婢以为此举可行。」
  傅慎时目光灼灼地直视着殷红豆,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说。」
  关于立业的事,殷红豆心中早有计较,几次出府,她都有大略考察一二。
  殷红豆同傅慎时道:「立业无非争取权势与钱财,虽说二者很难分割,不过一为主,一为辅,可以挑一个专攻,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傅慎时是没资格入仕的,他看着殷红豆问:「你是说,让我去做生意?」
  殷红豆重重点一点头,道:「若足够有钱,自然就有权势,不是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吗,而且您是长兴侯府六爷,做生意断然没有谁敢讹您,倘或沉下心想做,不怕做不出来。」
  傅慎时面无表情,两手交握着,手指微动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子才问:「你有什么主意?」
  殷红豆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子。
  傅慎时一时间真是想不到能有什么挣钱的好主意,他深深地皱着眉头,便听得她道:「现在这会儿做生意,当然要挑最挣钱的做。」
  长兴侯府里已是形势逼人,傅慎时事事束手无策,殷红豆危在旦夕,要赚钱只能赚一笔快钱。
  傅慎时头皮一紧,问道:「什么生意最挣钱?」
  「只能是……吃喝嫖赌里取其一了!」殷红豆有些难以启齿,却也说得很笃定郑重。
  傅慎时略加思索,吃喝做不起来,一无厨子二无管事之人,京城繁华这两样也难得分一杯羹,至于嫖赌,太下三流,有辱他的身份。
  思来想去,倒是一样都不合适。
  他又直直地看向殷红豆。
  殷红豆知他心思,便道:「所以奴婢才说要六爷放下身段,奴婢知道这些三教九流的事,六爷不屑于沾上关系,可是要来快钱,跑不脱这几样。」
  「你到底要让我做什么?」
  「开赌坊。」
  傅慎时眉毛一挑,殷红豆继续道:「奴婢曾经在街上观察了许久,此乃客人最多处之一,而且来钱快,如果六爷肯开,奴婢自有法子招揽客人。」
  「赌坊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即便是天子脚下,也不好插手,想要虎口夺食,并不容易,你能有什么法子?」
  赌坊这种地方,傅慎时小的时候跟哥哥们偷偷溜去看过,有那种小赌坊,也有雅致一些的地方,这种地方确实来钱快,因为庄家从来都是大赢家,不过这些赌坊背靠的无一不是朝中有权有势之人。
  或许长兴侯名下也有赌坊也为可知。
  想从这些人手里抢生意,比登天还难。
  殷红豆走过去两步,在傅慎时身边道:「抢东西当然难,赌客们自己长腿要来呢?」
  傅慎时笑了,他立刻又敛了笑容,冷脸问:「你凭什么叫赌客来?」
  殷红豆索性坐下道:「悄悄跟六爷说,府里也有下人赌钱喝酒的,我略知一二,他们赌钱的法子很容易,不过也缺少几分趣味,再则是赢面输面对半,叫人舍不得下本。」
  傅慎时道:「那不过是在府里随手一玩,在赌坊里赌的方式很多,单双、骰子、四门方宝、牌九、番摊、六博,甚至奕棋、投壶、斗鸡、斗鸭、走马、走犬的都有。至于赢面,哪个玩儿法能看起来赢面大?不过是赌徒心里觉得容易赢,赌瘾上来脑子不清醒才下血本罢了。一般人输到心里有数,便停了手。这种散客,不是赌坊的要紧客人。」
  殷红豆点着头道:「六爷说的是,如果这些散客的钱,大多数都到咱们手里了呢?」
  傅慎时打量她一眼,似乎在看傻子,赌徒们也认地方,玩惯了的地方,轻易不会换,新赌坊并不容易拉散客。
  殷红豆道:「六爷,赌钱的人无非是想赢钱,而不赌钱的人,若是能让他们花少许钱,有可能赢很多很多钱,甚至是在京城买宅子的钱,您说他们会不会心动?赌徒们心不心动?」
  傅慎时皱着眉,并未想出任何赌法是像殷红豆说的那样,他问:「如何赌?」
  殷红豆继续道:「这还不能算大赌,这叫买彩,一千个人一起出钱,最后只抽一个人中彩,则有一个人能花一文钱,赢得一百两银子。一文钱掉了都不值当什么,但赢了就能赚取土地乃至娶妻生子。这样便宜的事儿,莫说赌徒,便是普通人也舍得出钱。如若这些钱到了赌坊手里,便是做三七分成,三日开一大彩,一日开数次小彩,盈利也是可观的。以小博大,对大部分相信这种赌法的人来说,都是有趣的玩法。」
  赌博的人终究是少数,毕竟伤身伤财,但是买彩怡情的人,却可以占据京城小半人口,若真能开像殷红豆说的这种赌坊……还真是一笔不小进项。
  殷红豆仔细打量着傅慎时的表情,试探地问道:「如此看来,京中甚至于大业朝,都还没有这种玩法?那是不是证明此举可行?」
  傅慎时顿一顿,缓缓地点头道:「以抓阄为赌法,确实闻所未闻。」
  抓阄?
  殷红豆一愣……还比喻的挺像,不过这一阄,可是要钱的!
  傅慎时忖量许久,复又问道:「可还有别的新奇法子?」
  殷红豆思索一瞬,道:「有。奴婢从前在二房当差见过夫人们打叶子牌,但是到如今为止,却很少见到几位爷打叶子牌,奴婢想问,为何爷们儿不打叶子牌?」
  「叶子牌小家子气的很,女眷们打一打,爷们儿陪妻子母亲玩两圈应付一二就是,哪个私下里还去玩这样女气的东西?」
  「哦,原来几位爷都是对夫人太太们都是应付啊!」
  傅慎时斜她一眼。
  殷红豆龇牙笑对,又确定了,马吊在这里还没风靡开来,她又正色道:「看来不是叶子牌不好玩,是六爷觉得上手不大气。那奴婢的主意便没有错,可以将叶子牌改成牛头骨做的马吊牌,玩法不变,玩客也好上手,比叶子牌打起来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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