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妈妈若有所思,轻叹道:「夫人那边可不好交代。」
可不是么,傅慎时说一门亲事不容易,就这样黄了,秦氏不发脾气才怪。
果不其然,太阳下山那会儿,秦氏回来了,从角门进来之后,她还能抑制住脾气,一到重霄院走路步子都带风,闯进了书房,横眉冷对,质问亲儿子:「傅慎时!你眼里可还有我和你爹!」
傅慎时手里拿着书,散漫悠闲,他扔下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方盯着秦氏冷声道:「母亲言重了,儿子眼里怎敢没有您和父亲?」
「谁准你中途离开?连个招呼也不打,这般失礼,叫我如何跟郑夫人交代!你本是这般模样,还怠慢人家,将来谁肯嫁你!慎时,我知道你心中委屈,觉得我与你爹待你不公,但是你可曾想过,这几年来,你自己又做了些什么事,没有任何的人的心意是可以容你无休止地践踏!」
一口气说完这段话,秦氏已经累得大喘气,她死死地绞着帕子,眼眶发红,眼尾可见淡淡的细纹,她刚好四十岁,虽然保养得宜,眼里浓厚的疲惫感却藏不住。
傅慎时面色如常,手上却用力地捏着薄胎杯子,手背上青筋爬起,指尖也微微发颤,他面色沉郁阴冷,语气格外平静,道:「母亲是说儿子践踏您的心意么?我践踏您的什么心意?您将我当做换肥缺筹码的心意?又或是您将我当做拉拢郑家手段的心意?那便真是儿子的不是了,您肯这般费尽心思地爱护一个废物,儿子该痛哭流涕、感恩戴德,怎么能……怎么能肆意践踏您的真心呢!」
秦氏她五味杂陈地看着傅慎时,嘴唇发颤,半晌无言。她挥袖而去,连杯茶水也没在重霄院喝。
时砚并不在书房,傅慎时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他手上的茶杯已经碎了,鲜红的血顺着掌心留下,他呆如泥胎木偶,似不觉疼痛,过了好半天,才伸手敲了敲窗户,眼睛却并未往窗户那边看。
殷红豆果然提着热水进来,不大好意思地用小碎步前进——怎么每次偷听都被抓包?这运气真是没谁了。
还不待殷红豆解释什么,傅慎时吩咐道:「把药箱找来。」
殷红豆连忙走过去放下茶壶,一眼就看见傅慎时手上的杯子碎了,割得他掌心留了不少血。
「啧」了一声,殷红豆连忙去内室找药箱,让翠微找酒送来。她脚步生风,提着箱子就跑了进来,脚边的裙摆层层叠叠流动如波浪。
药箱里常备了一些治外伤的东西,工具齐全,但傅慎时坐的地方窗户封得死死的,殷红豆怕光线不好看不清,她道:「要不奴婢推您出来?隔扇这儿光线好,省得把瓷片渣留在肉里可就惨了。」
傅慎时轻「嗯」一声许了,殷红豆推着他出来,停在门口。
她先是蹲着,但行动不方便,便跪在地上,用竹篾子挑出一块小瓷片,棉花蘸取翠微拿来的酒里,不自觉地温声道:「六爷,有点疼,忍着哦!」
说罢,殷红豆抬头看了一眼傅慎时,见他似乎做好了准备,才小心地顺着他掌心的伤口擦去血迹。
消了毒,殷红豆又看了他一眼,傅慎时的容貌如老天爷亲手精雕细琢而成,微微蹙着的长眉,冷峻秀美中带着浅浅阴郁,看一看眼,便想一直看下去。
殷红豆时刻提醒自己这不是人人平等的地方,傅慎时也不似他长的那般良善,她瞬间收回视线,继续替他上药,包裹纱布。
做完这一切,殷红豆站起来问道:「六爷可还疼?」
傅慎时没做声。
殷红豆道:「奴婢有一个法子可解疼痛,不过不知道六爷肯不肯用。」
「什么法子?」傅慎时抬眼问她。
殷红豆眯着眼,不怀好意地笑笑,道:「六爷要是疼,可真别忍着,有几句话可减轻痛苦和压力。」
「……什么话?」傅慎时眼皮子直跳,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殷红豆大笑,傅慎时是真真正正的世家贵公子,只怕是根本没说过骂人的话,她退到门外,狭促道:「奴婢也是跟人学的,六爷听好了——滚犊子!」
「……」
殷红豆生怕傅慎时秋后算账,骂完就脚底抹油跑了,她的笑声却还回荡在廊下。
傅慎时眉头盯着殷红豆飞奔的方向,狠狠拧眉,这丫头胆子愈发大了,竟敢转着弯骂他!
他手上稍稍用力握拳,掌心的伤口钻心的疼,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喃喃道:「滚犊子?滚犊子?滚犊子……?滚犊子!」
傅慎时眉头逐渐舒展,好像真能减弱疼痛感?
他紧闭薄唇,到底没有再骂出声,可脑子里竟全是那三个字!!!
傅慎时与郑小娘子的亲事到底还是无疾而终,他后续并未过多关注这件事,倒是廖妈妈很上心,借着内宅一些琐事的由头,在秦氏处打听了几句。
郑小娘子心仪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表哥程似锦,不过这位爷是个心大的,似乎并未察觉到小娘子异样的情愫,最两家人是否做了亲,廖妈妈便不得而知。
廖妈妈说给殷红豆听的时候,也就只说到了此处,她还嘱咐道:「你可别在六爷跟前说嘴,便是没成了好事,他知道也该不高兴的。」
「奴婢明白。对了,廖妈妈,调丫鬟来的事,大夫人可说了什么没有?」殷红豆靠在廊下,手里抓着一把瓜子,悠哉地嗑着。
廖妈妈摇头道:「还未,夫人还在替六爷相看,五爷的婚事也快了,估摸着一时调不来人手。」她又问:「怎么了?可是活计太多?」
殷红豆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只是许久未曾出府,惦记着回家一趟。」
她并不记得「家」在哪里,但是记得怎么找人给「家里人」送信。
廖妈妈笑道:「这个容易,明儿和后个儿我在院里待两天,让六爷放你两日的假,下午我回去就把家里交代下去。」
「六爷肯么?」
廖妈妈笑意更深,道:「我这就去替你说项。」
「谢谢廖妈妈啦!」殷红豆脸上挂着笑,两手搭在廖妈妈的肩上,推着她往书房去。
廖妈妈笑着进书房,笑着出书房,道:「六爷准了。」
殷红豆大喜,笑颜如花,挽着廖妈妈直道谢。
下午,殷红豆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准备明儿带出去,可巧二门上的人就来重霄院传口信,说她家里人来看她了!
殷红豆毫无准备,又惊又喜,禀了廖妈妈,告了一下午的假,便准备出去。
廖妈妈准了之后,立刻同傅慎时打了个招呼。
傅慎时正坐在隔扇前看书,他捧着书漫不经心地问:「她爹娘都来了?家中有哪些人?」
「这老奴不清楚,只听说她家中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哥哥是个读书人,估摸着没空来,弟弟应该会来吧。」
殷家除了殷红豆都是小子,她为什么进侯府,原因不难猜。
傅慎时忖量片刻,道:「明儿她若要回去,赏她个体面,从我库房里挑几匹绸布给她,让她坐府里的马车回去。」
廖妈妈面带笑容道:「这丫头平日里打扮一向素净,再捡两支合适的簪钗叫她戴一戴,回了府还回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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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贵不可言 卷一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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