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慎时轻哼了一声,闲闲地靠在轮椅上,道:「字不会写几个,成语学的倒挺多。」沉默了一会儿,他声音低低地问:「殷红豆,你跟我说句老实话,为何要那般做?」为什么要在大夫人面前,替他说了他说不出口的话。
殷红豆的思维还停留在反击张小娘子这件事上,她心里想的当然是为了前途考虑,这样的女人进府,她可不认为自己能游刃有余地斡旋在两个疯子中间,迟早要受牵连。
不过殷红豆并不敢说出真实想法,她嘟哝道:「奴婢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怎么还让奴婢说一遍……」
轻柔娇俏的声音拂过傅慎时的耳边,他眼睑半阖,想起那日殷红豆说「见不得六爷受委屈」,他嘴角微动,抬起手指,道:「罢了,这次且饶过你,下不为例,出去吧。」
麻溜地站起来,殷红豆行了礼拔腿就走,绕过屏风撒丫子就跑向厨房。
今日出门折腾许久才回府,殷红豆早就饿得不行了,她赶紧跟翠微二人一同做了一顿饭。
备好了傅慎时的那一份饭,殷红豆见时砚没来厨房催,便亲自送去书房。
正好廖妈妈刚从世荣堂回来,也在书房,殷红豆便笑道:「您的饭留厨房了。」
廖妈妈接过殷红豆手里的案盘,放在傅慎时桌前,叫住殷红豆,道:「夫人赏了些东西,叫我带给你。」
殷红豆美目登时发亮,喜不自禁,她最喜欢赏赐了!
廖妈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递到殷红豆手上,道:「是些银裸子。」
拿着沉甸甸的小荷包,殷红豆连连道谢,什么都没有钱好使,她喜欢银子!她爱银子!
傅慎时瞧着殷红豆财迷的样子,扯了扯嘴角,待殷红豆出去之后,他同廖妈妈道:「母亲都赏她了,廖妈妈也替我挑一件东西赏给她吧。」
廖妈妈笑说:「这丫头是个小财迷,也不必六爷费心了,赏些银子就是。」
傅慎时随口道:「还是头一次见这么爱阿堵物的丫鬟。」
阿堵物,是银钱最俗、最虚伪的蔑称。
廖妈妈怎会不知傅慎时言语里的嫌弃,她少不得替殷红豆辩解:「六爷自小锦衣玉食自然不觉银钱重要,能进府做奴仆的,多是穷苦人家出身,红豆从末等丫鬟爬到二等,不知吃多少苦才走到今天,老奴入府之前也夏捂痱子冬生疮。倍加珍惜银子、懂得感恩,才是晓事的好丫头。」
将将提笔的傅慎时手腕一滞,倒是没反驳,沉默片刻才道:「她月例多少?」
「二两。」
「那便照十倍赏吧。」
笑着应下,廖妈妈去库房取了银子赏给殷红豆。
一下子得了这么多现银的殷红豆,高兴得当着廖妈妈和翠微的面在床上打滚,嘴里嗷嗷直叫。
廖妈妈笑弯了腰,道:「看把你给乐的。」
殷红豆能不乐吗?她算过现在的物价和银子的购买力,二两银子和她从前一个月工资差不多,二十两几乎等于她一年的工资!
在京中偏院点的地方买两进的小院子要三百两,殷红豆打算存两年钱出府去做小本生意,再置宅子,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多讨好傅慎时几次,将来就能直接买宅子了!
「一夜暴富」的殷红豆从床上坐起来,豪气道:「今儿晚上我请廖妈妈和翠微吃酒!一会儿看还来不来得及,去厨房托人买些酒和食材,咱们三人好好吃一顿。」
翠微当然没有意见,廖妈妈道:「正好我今夜宿在院里,把时砚也叫上吧。」
殷红豆诧异道:「啊?时砚来了,谁伺候六爷?」
廖妈妈道:「索性跟六爷一块儿吃。」
翠微瑟瑟发抖……她来重霄院这么久,还没跟主子一道同屋吃过酒。
摸摸鼻子,殷红豆道:「六爷肯和咱们一起吃吗?」可千万别肯,傅慎时哪里会喝低档次的酒,她这二十两,根本不够他折腾的。
殷红豆又道:「还是别吧,廖妈妈倒是无妨,我们两个丫鬟跟主子同屋吃饭,终是不好。」
翠微忙不迭地点头,她有生之年丝毫压根不想跟主子同屋吃饭吃酒。
稍稍思量,廖妈妈道:「说的也是。」
三人合计好了,廖妈妈自去忙她的,翠微便拿了几钱银子去大厨房买东西,殷红豆悄悄地整理了下全部资产,加上从前「她」存下来的,还有大夫人和傅慎时赏的,一共有三十五两,外加两只素净的银簪和一只手镯。
收好财产,殷红豆便准备去厨房做准备,她刚出去,时砚便进了书房。
时砚走到傅慎时跟前,禀道:「红豆没干什么,就是跟廖妈妈和翠微说话,小的还看见她在床上打滚,嗷嗷直叫。」
傅慎时眉头微皱,道:「她病了?」
时砚微愣,道:「不是,她边笑边叫。」
傅慎时又问:「那她叫什么?」
时砚抠着脑袋道:「就是……嗷嗷嗷嗷地叫,小的也不知道叫什么。」
傅慎时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个女子,这般表达喜悦之情,与有病何异?挥一挥手,他吩咐道:「斟茶来。」
时砚应了一声,便去了厨房倒茶,傅慎时随手捡了一本书,眉目舒展。
天黑之后,傅慎时用了晚膳,重霄院落了锁,院子里静悄悄的,翠微提着酒,殷红豆炒好了菜端到房里,廖妈妈也带了些糕点过来。
三人一起吃酒聊天,热热闹闹的。
书房的灯还亮着,时砚在旁磨墨,傅慎时悬腕疾书,他朝厢房那边看了一眼,便继续写字去了。
今夜的重霄院,和谐宁静。
过了几日,傅慎时的亲事有了新动向。
张家小娘子那般侮辱傅慎时,秦氏与张夫人算是撕破了脸皮,可这事儿还不能了,毕竟两家交换过定亲信物,婚约便作得数。
现在张家摆明了不想嫁女,傅家更不想娶张家女,是解除婚约还是硬性嫁娶,总得有一家人先开口。
长兴侯府并不急着开口,只是退婚了事,太便宜张家。长兴侯府敢随时退婚再娶,他张家敢主动退婚嫁女吗?傅家拖也拖死张家。
张夫人心虚又不占理,怕傅家先下手为强坏了张阁老名声,自那日回府,她便四处走动,四处传长兴侯夫人狭隘苛刻,傅六郎亦然。她的女儿因想着尽孝,在宝云寺当着方丈的面,同人交谈了两句,便被准婆家揪住大做文章。
两家是朝中排得上号的文臣勋贵,流言一出,寥寥几日,便已经四处传开,秦氏耳朵里也有了风声。
秦氏也没闲着,张小娘子咒傅慎时的话她一字不漏地传了出去,并且把张家的维护阁老名声的动机分析的十分透彻。
外人一听,多半是倾向于相信傅家,毕竟傅慎时如今什么状况众人都知晓,这样好的亲事,秦氏还去挑剔人家,岂不是跟亲儿子有仇?倒是张家当时看中人家傅六文采斐然,如今嫌弃人家残废的可能性更大。
传了几日,这事儿就传进了帝后的耳朵里。
若是旁人,帝后倒不关心,由着大臣自己解决便是。
事关傅慎时,皇帝很是上心,他把张阁老叫去问话,不问别的,只问张家当年与长兴侯结亲的事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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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贵不可言 卷一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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