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之前还得试试烫不烫嘴,楚瑜仅尝了一口,眉头就细微的蹙了起来。比起她生病时候朱墨端来的清粥小菜,这些薄粥简直就和白水一般了,或许连盐都不曾加。一碗粥里头倒有大半碗水,比前些时见过的江流还清呢。
旁边另有一个硕大的木桶,里头是翻滚的菜汤,汤色浑浊,颜色漆黑,稀疏的野菜切成一条条投入其间,捞起来简直像晒枯的蚯蚓,这种东西叫人如何下咽?
楚瑜按下心中不悦,稳住声音道:「你们平日里就吃的这个么?」
那人怯怯的望了她身后的仆役一眼,「已经很不错了,有些人连树皮草根都吃不着呢。」
这倒是实话,兴许也是碍着赵知府的权势才不肯多言。楚瑜望向手中清亮的粥碗,说不定姓赵的为了顾全面子,今日还特意往稠了做呢!
她叹口气,将盛满的一碗粥递给眼前男子。不管如何,得先让他们吃点东西再说,其余的,还得慢慢商榷。
一桶稀饭很快就将分发殆尽,剩下的得再拿陈米来熬煮。楚瑜一面吩咐下去,一面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已经十月初了,天气照说相当寒冷,可她处身熊熊炉火旁,又在不停劳作,背心早就汗湿了。
朱墨不晓得在哪儿躲懒呢……楚瑜心中嘀咕着,稍稍抬头,就看到那人披着斗篷站在长街上,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神情认真且专注。
他看了有多久了?楚瑜耳根一红,脸上也热辣辣的起来,正感到不自在,眼前就有一个身材瘦弱的小姑娘挤上前来,高高将手里的木碗举起。
楚瑜记得她适才仿佛领过一份,这会子怎么又来了?再一看,队列中的其他人也都面有不满。
不患寡而患不均,楚瑜虽有些怜悯她吃不饱饭,当着众人的面可不能显出厚薄来,遂好脾气的道:「小姑娘,你傍晚再过来罢,等会儿还有一趟呢。」
幸好这女孩子也并非胡搅蛮缠之辈,听楚瑜这么一说,便委委屈屈的退到一边去。只瞧她那可怜的小身板,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似的。
她身边似乎也没有相熟的人。
楚瑜心神不宁瞧着,待灾民们半饥半饱的离去,才让盼春将那女孩子叫到近前来——她根本也无处可去。
这时候也用不着套什么近乎,楚瑜坦白的问道:「你是不是没吃饱?」
女孩子揉着破损的衣角,怯怯说道:「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你家人呢?」楚瑜忍住想要濯手的冲动,摸了摸她脏兮兮的头。
「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女孩子忍住眶中的眼泪,声音却不自觉的哽咽起来。
原来他们一家子是从临近的州郡赶来衡阳的,可惜命途不好,半路上双亲就身染急病去世,不满三岁的弟弟也没能留住性命,独留下她一个。
楚瑜听着也觉难受得慌,让盼春将车上一点干粮取来。女孩子见了那几个冷馒头,等不及便要塞进嘴里,楚瑜忙拦着她,道:「这样冰冷的吃下去怕是要生病的。」就让盼春拿去火上烤一烤。
女孩子眼馋的看着,嘴角的唾涎几乎流下来。
人只有在饿极了的时候才会这样不顾体面,小小年纪,不知她吃了多少苦。楚瑜忍不住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快满十二岁了。」女孩子声音细微的答道。
楚瑜吃了一惊,看她这样瘦小,还以为不足十岁呢。想想也是,成日饥一顿饱一顿,还得遭受颠沛流离之苦,也难怪她面呈菜色,身上也只剩下一副骨架子。
干瘪的馒头在火上烤得焦香,盼春刚递过来,女孩子就手忙脚乱的接过,连烫都不觉得,匆匆咬下一口,似乎生怕有人跟她抢似的。
趁她吃东西的空档,楚瑜找着了马车旁的朱墨,向他提出收留这女孩子的计划。
朱墨剑眉微抬,含蓄的瞥了她一眼,「你可想清楚了?这可不是买一只猫儿狗儿的事,赏别人一口饭吃不难,可若日日留她在身边,我怕你自己先受不住了。」
楚瑜对他这种刻薄的审慎颇为恼火,「我是看她处境实在可怜,家中又没个亲人在世,你让她一个小姑娘往哪儿去?」
她大概已经下定决心,「就当是养了个丫鬟,费不了多少工夫的,过个几年,再给她安排一条好的出路便是了。」
她但凡执拗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朱墨淡淡说道:「随便你吧。」
他看起来并不在意此事。
楚瑜虽被朱墨的多嘴搅得有些心神动荡,但转念一想,朱墨为人本就是多疑的,他能把几个人往好处想?
救急如救火,那人只是个无辜飘零的小姑娘,自己若瞻前顾后的,指不定连性命都保不住了。楚瑜定了定神,撤开脚步向粥棚方向而去。
将此事一提,女孩子忙不迭的作揖,「谢夫人救命之恩,婢子必定忠心耿耿,做牛做马来报答夫人。」
楚瑜抿嘴一笑拉她起身,「说什么傻话,我哪里舍得让你一辈子当奴婢,等过个几年,自会回了老爷放你出去,你无须多虑便是。」
女孩子想了想,坚定说道:「那么就当夫人权且买下我这个人,待我攒够银子,再自赎其身便是。」
她一定要将账算得这样清楚明白,楚瑜也只好由她。她信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名叫谢兰。」女孩子很快答道,看来她对自己的新身份适应良好。
「谢兰……仿佛是个好人家取的名,」楚瑜喃喃道,「你家中不该寒窘至此呀!」
谢兰面上显露几分羞惭,「不瞒夫人,婢子祖上也曾做过几任官,后来因事败落,不得不靠些小本生意维持生计,原想着积攒些家底,后辈们再发愤图强些儿,也能稍稍恢复些昔日的光辉,如今却……」
如今一家子死的死,葬的葬,人影都没剩半个,更别提振兴家业了。
兔死狐悲,楚瑜亦有几分黯然,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会好的,以后都会好的。」
至于怎么个好法,她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
谢兰却拭了拭眼角的泪,感激的朝她一笑——这女孩子惯于排遣心绪,兴许是被生活所迫。
回去的路上,楚瑜顺理成章捎上这个新收的侍婢。她心里很有些陶陶然,觉得自己做了一回拯人于水火的女英雄,只面上不大好表现出来——若因为这点小事就得意忘形,朱墨铁定要取笑她了。
重回赵府,朱墨自有事去寻赵克己商议,盼春望秋两个则款款搀着楚瑜下车。
楚瑜在角门处遇见了前来寒暄的赵夫人。
赵夫人生着一副瘦棱棱的身板,肌肤微黑,看起来十分健康,至少证明她的瘦绝非因为吃不饱饭。她殷勤望着楚瑜问道:「姐姐可去粥棚里看过了?那些人过得可还好吧,不是我自吹自擂,我自家吃的油水都没那汤桶里多呢!」
她看起来少说比楚瑜大了七八岁,因此这一声姐姐听着格外古怪,何况楚瑜事先已经打听清楚,为灾民添置棉衣胎被、乃至一应衣食住宿都由这位赵夫人亲自安排,她生得虽不好看,瞧她那涂脂抹粉的劲儿,想必也没少私吞油水。
亏她还好意思王婆卖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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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妻有蜜方 上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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