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整个人渐渐放松了下来。
这已经不是前世,她不必战战兢兢,不必担心失宠,也不必害怕赵郁娶了正妻后自己没有容身之处。
她靠自己也能活得很好!
赵穆试探了兰芝一句,见兰芝没有反应,便自作主张走到西间那边,弯腰把窗前榻上的衾枕绣被卷起来抱到了东窗这边,自顾自铺到了榻上。
这些衾枕被褥枕头全都是崭新的大红软锦,应该是当初秦家为兰芝准备的嫁妆,只是兰芝进王府给他做妾,这些大红的物事全都用不着了,就没有跟着兰芝送到王府去。
兰芝回过神,见赵穆已经在东窗榻上摆好了衾枕,而且已经坐了上去,身上只穿着白绫中衣,只得闭口不言了。
酒宴结束,客人散去,楼下渐渐没了声息。
赵穆去西间那边洗漱去了。
兰芝趁机脱去喜服,换上寝衣,然后急急卸了妆洗漱了,直接上床睡下了。
事急从权,明日独宿时再洗澡好了。
赵穆洗漱罢过来,发现婚床上帘幕低垂,兰芝已经歇下了。
他便也在东窗榻上躺了下来。
赵穆没有熄灭蜡烛。
陆妈妈特地交代过他,说洞房花烛夜的龙凤花烛得让它们自己燃尽,这样才会夫妻恩爱,福泽绵长。
过了子时,龙凤烛这才先后熄灭了,屋子里陷入黑暗,房间里氤氲着烛台熄灭时特有的焦糊气味。
赵穆躺在榻上,明明很累了,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温凉帮他易容,虽然手段高明,可是赵穆觉得不太好受,肌肤上涂抹了东西令他很不舒服。
想到不少女子都要严妆见人,日日夜夜在脸上脖子上涂抹这些东西,有的人还要在身上涂抹,以显得通身雪白,赵穆就替她们难受。
不知道兰芝有没有涂抹过这些东西……
兰芝也没有睡着——和一个算得上陌生的青年男子同居一室,虽然这男子是她名义上的新婚丈夫,她也不敢放心睡着。
她翻了个身,随着她的动作,床铺发出微微的「吱呀」声。
赵穆这下子知道兰芝也是醒着的了,委屈巴巴道:「大姐儿,我饿了。」
兰芝:「……饿了呀?睡吧,睡着就不饿了!」
她睡在柔软温暖的床上,才不想动弹呢!
赵穆:「……」
以前兰芝不是这样的啊!
以前他若是晚上回去晚了些,兰芝就会温柔地问他饿不饿,然后吩咐丫鬟去大厨房为他要宵夜……
不过赵穆的难受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很快就自己消解了——兰芝对我这个前夫,可比对赵穆这后夫好多了!
赵穆很听兰芝的话,什么都不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睡着果真不饿了……
在梦中,还不到四十岁的他已经白发斑驳。
一个生得有些像赵翎青年正陪着他一步步走在皇陵湿漉漉的汉白玉道路上,道路两侧松柏夹道。
赵郁一边走,一边叮嘱道:「朕百年之后,与秦氏合葬即可,不用另备棺椁,用秦氏的梓宫就行了……」
兰芝察觉到赵穆睡着,这才放任自己进入梦乡,只是枕下还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既然嫁给了赵穆,她就没想着为谁守身,不过为了保护腹中宝贝,她还是要警惕些的好。
早上醒来,兰芝刚动弹了一下,外面就传来翡翠惊喜的声音:「姑娘,你醒了啊!」
兰芝起身的时候,眼波流转看了一眼东窗前的长榻,见榻上整整齐齐,早整理好了,便问了一句:「赵大郎呢?」
翡翠一边服侍兰芝,一边道:「赵大郎一大早就回西隔壁赵家了,说洗漱后再回来向岳父岳母行礼,陪家人用早饭!」
兰芝「哦」了一声,倒是没说什么。
因为听人说早上睡觉养颜,所以韩侧妃早上素来爱睡懒觉。
她睡醒后洗漱罢又泡了一个牛乳浴,让丫鬟给她按摩了半日,这才开始起身处理日常事务。
最先进来回话的是韩侧妃的陪房韩双。
丫鬟照例退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下韩侧妃和韩双。
韩双还不到三十岁,又瘦又高,英俊中带着股阴鸷之气:「启禀侧妃,属下把宛州城查探了一番,没有发现郡王的踪迹。胡五公子还在京城未归,白三公子去江南经商也未回来,郡王的其余朋友属下也都暗中查探过了。郡王先前的妾室秦氏那边,属下也去看过了,秦氏昨晚招婿,上门女婿是一个西北来的行商。」
韩侧妃冷笑一声,道:「找不着郡王,难道跟他的知礼和知义的爹妈都死了?通通找出来,一个个拷打审问,我不信问不出来!」
她恨恨道:「居然敢瞒着我,求陛下下诏分府另居,他的胆子可真是肥了!」
韩双答应了一声,恭谨地行了个礼,就要退下。
韩侧妃却叫住了他。
她眼波如水,在韩双被宝蓝长身包裹着的精壮身躯上盘旋了一圈,声音媚得人浑身酥麻:「韩双,你……过来一下……」
人生在世,且风流了一日是一日,管它明日是否大浪滔天……
庆和帝可以三宫六院,福王可以姬妾无数,她自然也可以想睡谁就睡谁,待将来阿郁成了九五之尊,她垂帘听政,面首三千又如何?
韩双眼神灼热,答了声「是」,欺身上前。
韩侧妃伸出雪白娇嫩的玉足,一脚蹬在了韩双脸上。
韩双双手虔诚地捧着这双美到极点的玉足,嘴唇凑了上去……
毕竟今日是新婚第一天,兰芝还是妆扮了一番才带着翡翠下了楼。
她一下楼,便看到赵穆正站在院中桂花树下和爹爹说话,藏青袍子黑色腰带白底皂靴,宽脚细腰长腿,显得英姿飒爽,不由望着他们一笑,往堂屋找她娘秦二嫂去了。
赵穆见兰芝满头珠翠,身上穿着件大红遍地金对襟罗衫儿,下面是一条宝蓝妆花罗裙,分明是新妇打扮,心跳不由有些加快,心里一阵甜蜜——兰芝如今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他见兰芝后面跟着的翡翠端着托盘,托盘上是银汤瓶和两个茶盏,先是一愣,接着便明白过来——原来他们小两口今早得向岳父岳母递茶!
他腼腆一笑,和秦仲安说了两句,请了秦仲安进屋。
秦二嫂正在屋子里对镜打扮,见女儿进来,忙笑着低声道:「兰芝,快来帮你娘妆扮!」
兰芝知道她娘平素走家串户做生意,为了显得利落,都是简单打扮,不大会妆扮,便走过去帮她娘挑选首饰。
她先选了个金镶玉观音满池娇分心,戴到了发髻前面,又选了几样,戴到了后面,然后又选了对赤金镶红宝石梅花坠子,戴到了秦二嫂的耳坠上——这对耳坠还是兰芝送给她娘的!
整理完发髻,兰芝又重新洗了手,帮母亲淡施水粉描眉凃膏。
她最会妆扮,十分麻利,不一时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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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香下堂妾 卷二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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