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当白月光 V第四十三章

  「阿笛。」
  她的背影真好看,宛若烟雨江南的三月,雾中佳人。
  碎发低垂,皓颈白晳,侧着的脸庞散发着宁静,眼眉低垂,望着红泥小火炉上煎熬的药壶,轻轻拨动里面的药材。
  这一刻,他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她更美的女子,婉约秀丽,宜室宜家,动静皆美,是他牵牵挂挂的心头人儿。
  「你也是时候醒来了,再睡下去我都要怀疑我的医术是不是出了问题。」三天了,对她来说也是一种煎熬,她撑得好辛苦。
  「你……还在生气吗?」他最怕她生气了,一气起来可以大半个月不理人,当他不存在。
  「你认为我不该生气吗?」她头也不回地拿着小团扇搧着火,使其保持温度适宜。
  「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个时候不能和她对着来,不然他不会有好日子过。
  「你为什么不干脆死在外面,让我当个克夫的寡妇。」她的声音无高低起伏,淡漠地比一碗水还要平淡。
  「舍不得你。」真的到离死那么近的关头,他最先想到的是放不下她,心有牵挂。
  「舍不得我这个万有婆吧!有病医病,有伤治伤,还能替你挡桃花,一举数得多好用呀!」
  男人的话只能听一半,听完以后打折再打折,直接把他打到骨折,因为全是鬼话,没一句真的。
  她将对凤瑶郡主的怨气一股脑往他头上扔,气火难消。
  「不是的,你对我很重要,绝非你所说的……」他真是有口难言,一片心意搁胸口,堵住了。
  「你给我躺回去,不许乱动,嫌命太长是不是?缝合的伤口一旦扯裂了就不容易好!」黎玉笛气得大喝。
  「阿笛……」他可怜兮兮的轻唤。
  「真是欠了你,再有下一回看我治不治?下一次……」
  看到他倏地两眼发亮,一副意有所求的样子,她心口一阵的不舍,再大的气也消了一半,只剩对他的恼怒。
  和受伤的人计较什么,她大吼大叫地谩骂便能阻止他?让他不顾同袍兄弟的安危,眼睁睁看他们去死?
  黎玉笛从不问皇甫少杭去做什么,男人有男人该做的事,她只要他平安归来。
  「没有下一次,我保证,这一次真的是我大意了」他不会再犯错了,这次的教训足以令他永生难忘。
  死了那么多兄弟还不足以殷监吗?
  看见他们一个个挡在他前面为他开道,以血肉之躯为盾护送他一人,热泪盈眶的他无以为谢,只能记住当时的惨烈,不让相同的憾事再一次发生,以酒告慰已故英灵。
  「那一次的中毒和这回的遇袭是同一人所主使?」若是,那人不除,同样的事会不断上演。黎玉笛脑中闪过一百零三种毒,能让人死得无声无息,验不出半丝中毒症状,如同猝死。
  皇甫少杭脸色一沉。「同一人。」
  「谁?」
  「瑞王。」他冷着脸道。
  「为什么?」他们争他们的,天下之大,有德者居之,为何要牵连无辜?
  「因为我是坚贞的保皇党,不会被任何人收买。」他只认皇帝舅舅,其他人和他又不是亲的,他帮亲不帮疏,谁跟他亲就帮谁。
  「他对那个位置也有野心?」这些人的脑回路太奇怪了,吃力不讨好的事也有人抢?
  「对。」早是不争的事实。
  要不是护国长公主赵婕云的民间声望极高,以及永乐侯皇甫铁行半步不让对皇上的相护,太后和瑞王这对母子怎么会全无动静,只敢私底下使点见不得光的小动作,妄想拔除皇上的左右手。
  「不是只有太子和五皇子在斗个你死我活吗?怎么又多了个皇叔?」吃太饱,撑着。如今国泰民安,几年下来也没什么重大灾情,百姓有衣穿,吃得饱,有屋住,还闹什么闹?
  一直以来她以为只有皇子在争,还曾为被归为太子党的黎府捏了一把冷汗,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是太子落马,首当其冲的是太子的老师,她祖父就是第一个被清算的对象。
  没想到还有一匹黑马潜伏着,远在封地的瑞王不知备了多少粮草、战马,又有多少军备、武器,而双方万一打起来……
  「阿笛,人人如你这么想就好了,不贪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妄生不该有的野心,对自己想要的依理取得,不做伤害他人的事情。」说得容易、做得困难,人心难测。
  「少作梦了,要是人人没有贪念,这世间哪有乐趣?你的伤至少要再养半个月才能下床,不然老了会不良于行。」他差点伤到脊椎,刀口再锋利一点,半个身子都剖开了,简直是危中之危,差之分毫就去了。
  「可是我要面见皇上……」此事非同小可,他不亲自和皇帝舅舅说清楚,只怕会牵扯不清。
  火侯到了,黎玉笛倒出黑稠的汤药,端到他面前,「喝完五十碗这样的汤药我就准许你面圣。」
  「阿笛,这很苦。」她肯定加了不少黄连,趁机欺负他。
  「你没喝怎知很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皇甫少杭鼻头一拧,「光闻味道就很苦。」
  「趁热喝就不苦。」反正是他苦,她管他苦不苦,不吃苦哪知中药的博大精深。
  「阿笛,你心肠硬了,居然说得出这么无情的话。」黑瞳幽幽一睨。「你为什么不制成药丸子,你说那叫成药。」
  「没空。」她有,但不想给他。
  成为黎玉笛十来年,她最不能接受的是一大碗如黑水沟水的药汁,心里惦记着还是一片一片的药锭、一粒一粒的药丸,随着时间的进步,谁会喝苦到要命的中药,那是自我折磨,能不喝绝对不喝。
  她能忍受的是四物汤、中将汤、枸杞、红枣之类不苦的补品,所以她学医的第一步是改良中药的汤剂,制成药丸。
  几年下来她很少喝到水药,大多把药丸子当糖丸吞,因为她加了蜂胶,药是甜的,没有以往的苦涩味。
  「我家阿笛不疼我了。」他故作哀怨状。
  「瞧瞧我眼眶下方的阴影,这三天不眼不休的照料你,你说我是不是自讨没趣?」生病的大男人像个孩子,也讨起糖吃。
  「阿笛……」他试图用可怜模样软化她。
  「喝药。」她手中的药变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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