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心里这般想着,却不敢给周博雅使眼色。梁公公作为伺候了两代皇帝的老人,深谙御前伺候的法则。自然懂得身为奴婢,不该自己管得别逞能。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装聋做哑,否则御前伺候这个便利,有的是机会送掉小命。
不过,显然梁公公想多了,赵宥鸣与其父惠明帝可是有着本质区别。此时拧着眉头不说话却不是在恼周博雅不识抬举,当然也不是在尴尬不知所措。
他思索了片刻,便又开口赐郭满一个君王承诺:「只要恩典不伤天害理,损害大召百姓的利益,朕自会予以应允。」
周公子这才觉得满意,微微牵起嘴角道了句:「臣谢主隆恩。」
真不愧是大召第一公子,浅浅一勾唇,仿佛能叫昏暗的御书房满室生花。赵宥鸣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下觉得舒泰。原先还会嫉妒周博雅一二,如今他看了,只觉得周家这表弟即便是男子,依旧称得上大召第一绝色,赏心悦目。
赏赐的事便这般定下来,稍候会有策书送去周家。仪仗队以及赏赐,也会随之抵达周家。
赏赐之后,赵宥鸣并未放周公子出宫。特意留了他用晚膳,说是有要事相商。
所谓要事,自然是为着周公子往后的去留问题做抉择。
提起这事,周公子自己并无特别考虑。因着做什么都轻而易举,周公子对于留在哪里,做什么职缺,没有特别喜恶。赵宥鸣却不准他这般随意,扣着他的人,叫他今儿务必给出一个合适的答案来。这般一扣,就扣到了夜里还没放回来。
而与此同时,久等周博雅不见其回来的郭满,捻着一个装满植物种子的荷包皱起了眉。
这荷包是从周公子的行礼里头搜出来的。
就装在一个箱子的最底下,藏得严严实实的。郭满很好奇,到底是何人送给周公子这东西叫他如此宝贝,竟然小心翼翼地藏着不给她瞧见。虽然藏得那般严实还被她发现了,郭满却没有丝毫自得心理,只觉得十分不高兴。
该不是哪个小妖精送周公子的吧?郭满酸酸地想。
……
远在西南昆城的小妖精,冲着漫天的星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沐长风揉了揉痒痒的鼻子,仰躺在屋顶的瓦片上。此时的心里,也在想着郭满:不知道小丫头喜欢曼陀罗的花种吗?那是他从偶然西域带回的,只有一袋,也不知她能不能种活过来……
红色的曼陀罗美极了,若是种上一片山坡,远远看着,就如同火一般烧烫人眼。希望阿满会喜欢……
「这是什么花的种子吧?」双喜不确定地说。
郭满单手捏着一颗,皱着眉头搞不清楚这是不是花种。毕竟她对植物没什么研究,唯一的鉴赏标准就只有植物开出的花朵好不好看,根本不知道花种长得什么模样。不过这种子看起来挺像黑芝麻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
摇了摇头,郭满将花籽又丢进荷包里:「明儿问问花匠吧。」
双喜见郭满的神情似乎有些不高兴,想着这玩意儿姑爷藏得紧,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于是去拧了条湿帕子过来,小心地替郭满擦了手指:「兴许是菜籽呢!奴婢前儿去后厨就看到李旺家的拿了好些菜籽在筛着,就是这样儿的……」
郭满无语地看着她:「……」要说也说点靠谱的。周博雅又不是乡下汉子,他的箱子里藏什么不好,非得藏这么一袋子菜籽。
双喜对上自家姑娘的眼神,也说不下去了。
她面上有些讪讪的,低头替郭满擦好了手,于是立即转移话题道,「姑娘你瞧外面这天儿也这么晚了,您要不然就用些吃食垫垫肚子?姑爷这个点儿还没回,怕是公务很忙。兴许等到半夜他回来,早吃过了。」
这几日,新皇即位,朝廷要面临着朝臣大换血,确实事务繁忙。郭满看了眼墙角的铜壶滴漏,酉时快过了。等这么久她也饿了,于是干脆摆手叫丹樱去布膳。
这日夜里,周公子果然没回来。
武安帝赵宥鸣实在有要事相商,便留周公子在宫里歇了一宿。一大早睁眼,郭满眯着眼手一摸旁边,冰冰凉,没人躺过。睁开了眼,窗外已然大亮,屋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双喜听到屋里动静,推开了门,便领着丫头婆子们送水进来。
又是一年五月夏,渐渐到了炎热的季节。如今的天色亮得早,清脆的鸟鸣伴随着清爽的微风透过半合的窗户传进来,还有那夹杂着草木气味儿的露水清香,着实叫人心旷神怡。
郭满揉着脑袋从榻上爬起来,趿了鞋子便下榻去梳洗。
一面梳洗着,一面命人拿种子去问了花匠。虽说她有些酸酸小妖精什么的,但也知道周公子为人。周博雅那种傲气的贵公子,哪怕表面上温润有礼,却是真真儿傲慢到骨子里。他若有什么外心,那必然是理直气壮,不屑于躲藏的。
不过,她确实很好奇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毕竟箱笼南下之前她亲自收拾的,根本没有这东西。如今回来就在箱子里,那必定是周博雅特意从昆城带回来的。
丹樱捏着荷包的带子,呆呆地‘哦’了一声,便拎着出去了。
说来,周家人素来风雅,从百年前就有养花种草的习惯。周家上至五代,子弟们自幼耳濡目染,个个对花草都颇有研究。周家偌大的庭院里,每一株花草都是大召爱花之士求都求不来的珍奇品种。为了照顾满园的奇花异草,周太傅索性就养了一批颇有本事的花匠。郭满询问花匠,那是最容易不过的事儿。
丹樱来回很快,郭满这边才梳洗完毕,她迈着小短腿蹭蹭地就跑回来。
这丫头在郭满这儿养得十分敦实,因着力气大吃得多,如今已经是个圆乎乎的小胖妞。不过鉴于周家人对下人要求严格,丹樱即便是微胖,也是十分清秀讨喜的。天热,她跑了一脑门子汗,对着郭满就说了句‘不好’。
丹樱急得脸红扑扑的,嗓门有点大:「主子啊,奴婢拿着个过去,刘叔看一眼就说这袋子里是曼陀罗的花种,有毒!」
郭满正端着一杯温羊乳在喝,闻言就是一口呛着奶了:「……曼,曼陀罗?」
丹樱飞快地点头说,「刘叔说曼陀罗这种花全身上下都是毒,种子是毒中之毒。这要是不小心吃进嘴里,不出半个时辰就能死人!!」
「咳咳咳咳咳……」郭满这一口奶差点没把自己给呛死。
她捂着差点喷奶的嘴,狠狠地咳了半天才把岔到气管的羊乳给咳出来。看了一眼被丹樱拎手里的荷包,郭满心有戚戚,到底是哪个蠢蛋送周公子这么毒的东西?她个没文化的,差点以为是黑芝麻。要是她昨晚脑抽抓了一把嚼,岂不是死得很冤枉?
「咳,咳,拿走吧。」郭满拍拍胸口,瞬间对这花种失去了兴趣。
不管了,既然周公子藏起来,那她就当没看见吧。
从哪儿摸出来的荷包,郭满又给塞回了哪儿去。心里嘀咕了两句蠢蛋,十分怕死地叫双喜干净再大一盆水来,昨晚洗得不干净,她得好好地重新洗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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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假虎威小娘子 卷五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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