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花秀色可餐 卷三 V第五章

  因着叶向北不在,颜青画现在多在外书房办公,也方便大人们随时找她谈事情。
  颜青画整了整衣襟,这才说道:「先生快请进。」
  侯先生推门而入,脸上是恍惚的神色。
  他是个从来不大惊小怪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向都是淡定从容的,颜青画难免有些诧异,忙起身问:「出了何事?」
  侯先生把手上捧着的信放到桌上,沉声道:「夫人,业康来信。」
  在琅琊府,无论是谁都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收到业康来信。
  同当时的云州不同,那时云州急需大将回去稳定军心,他们又未成气候,云州派人过来招揽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如今他们也算是一方诸侯,跟业康也无交集,这封来信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颜青画抬头看了一眼侯先生,见他也百思不得其解,便伸手接过那封信,小心翼翼拆起来。
  侯先生左思右想,也想不到业康这封信的内容。他们同业康井水不犯河水,实在也没必要互通信件。
  颜青画利落的拆开信封,从里面捏出厚厚的一沓洒金宣,低头品读起来。
  一时间,书房里寂静无声,侯先生安静的等在一旁,沉思不语。
  仿佛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颜青画把那信反复看了两遍,这才放到桌上,往侯先生面前推了推。
  侯先生匆匆扫过第一页,紧接着便瞪大双眼,飞快继续往下读,直到一整封信都读完,他才抬起头来:「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颜青画端起茶杯,她浅浅抿了一口,随即长出口气。
  「这信应当是陆安舟亲笔所写,从他口气来看,这事暂时是不着急的,只是决不可任由他们发展下去。」
  便是如此,侯先生也觉得难办。
  他略皱起眉头,仔细回忆道:「最近各府的政报我几乎都有数,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并未有哪一府提及过此事。」
  颜青画轻声笑笑:「先生读过褚史没有?前朝末年时暴君无道,蒙北那边便有一支莲花军谋逆,走的就是这个路子,他们一不称王,二不立国,却有数万民众跟随于身后,声势十分浩大。当时事情闹到中都,前朝皇室才略有察觉,却已经是有心无力了。」
  侯先生脸色越发难看,正是因着伪教这种轻易蛊惑人心的可怕之处,他才觉得棘手。虽说云州叶轻言时刻想着发兵,业康的陆安舟也不知存了什么心,可到底这都是明面上的,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能提前知晓。
  可百姓们一旦信了这些歪门邪道,再想拉回来却相当艰难了。只要一想到他们溪岭的百姓可能已经有人深陷歧途,信这莫名其妙的盛天教,侯先生心里就一阵的难受。
  颜青画倒是沉得住气,她沉思良久,最终还是说道:「知彼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们得先要知道这盛天教教义如何,在我们溪岭是否已经有信众,才好想应对的法子。」
  这些隐藏在暗处的盛天教,可比叶轻言和陆安舟可怕得多,好歹他们不会鼓动百姓,叫他们散尽家财,枉送性命。
  颜青画同叶先生吩咐道:「劳烦先生往北边的丰润府发去新政令,因那边与衡原接壤,应当已经有了信众。你信上写清楚些,务必叫张府台客客气气地请几个信众回来问问,看到底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
  百姓们一旦走投无路、穷困潦倒,眼看生活无以为继,才会信了这虚无缥缈的伪教。若是日子过得和和美美,谁又去信这些呢?便是吃斋念佛也是正途。
  侯先生心情不大好,他是最不喜这些的,心里头火急火燎,想着立刻就把那些散播教义的什么圣使抓回来。
  趁着盛天教在溪岭还未全部散播开来,尚且有控制的余地,他们要先下手为强。
  等侯先生匆匆而去,颜青画才略皱起眉头,她又反复把那封业康来信读了又读,才略微揣摩出些陆安舟的个性来。
  按陆安舟所说,因衡原与业康接壤,近些时日来他们发现业康已经大批信众信奉盛天教。百姓们砸锅卖铁,便是自家饿着肚子,也要把筹来的银子奉给圣姑,好叫她保一家平安。
  陆安舟派人去查,这才发现盛天教不知何时已遍布业康,如今至少有千人信奉他们,且百姓不仅信了,还准备拖家带口迁往衡原。
  便是因事情闹得太大,才惊动到了他那里,然而已经为时已晚,百姓们仿佛着了魔,是拦也拦不住的。
  陆安舟兴许确实是个好官,他一心为的都是百姓,因为知道事情严重,他才提前网溪岭写了这封信,好告知他们盛天教的情况。
  颜青画把那封信仔细收回信封里,心里却想:这陆安舟一看就治下不严,近千民众要迁离业康,他手下的人才察觉这事,这不是失职又是什么?再一个,若是业康百姓比以前生活幸福,盛天教也不会这般肆无忌惮。
  他们溪岭如今的情况比业康好得多,她和荣桀都信任在任的各府县大人们,估摸着盛天教在他们溪岭很难传散开来,一切都还来得及的。
  颜青画未把这事写信报给荣桀,她一方面提前安排新的政令,一方面又命连和往衡原派人,争取打探清楚盛天教的底细。
  不过两三日的功夫,侯先生那边就有了回音,丰润府张府台回报,说丰润府境内确实有盛天教的圣使,他们多半潜伏在棚户区,正悄悄地挨家挨户向百姓传道。
  只是如今溪岭政令清明,也无苛捐杂税,百姓一门心思还等着丰润府开新学堂,好叫自家娃娃也能读上书,是以至今被迷惑的信众并不多,倒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除去离衡原最近的丰润府,其他几个府城皆未发现盛天教的踪迹,颜青画他们这才松了口气,几位大人一起连夜奔发出新的政令,上称盛天教是伪教,诓骗百姓银钱,残害百姓性命。令百姓一旦发现传播教义的圣使,立即上交给朝廷,由朝廷亲自处置。
  为了以防万一,这封政令如今只布于丰润城中,其余府城皆无。与此同时,所有衡原及业康两地来人,无论有无户引,都要盘查身份,一旦户引和身份可以,便直接抓到府城下大狱,绝不让他们顺利入城。
  安排完这些,颜青画看侯先生松了口气,只得同他说:「无论我们如何防备,也不可能万无一失,当年莲花教如何壮大我们无从得知,至今史书中只有寥寥几笔,我们只能做好自己的差事,让百姓日子好过,他们才不会去祈求这些虚无缥缈的邪神。」
  便在这忙碌之中,一个月便过去了。
  颜青画想着荣桀应当已到最南边的万宁县,便动笔写了一封新的长信。
  她信中说道:「新兵各个都很认真,每日都很勤奋操练,红缨军的姑娘们已经开始学骑马,已有小部分能顺利策马飞驰。近日春耕已经结束,琅琊府外原来的荒地都已种上粮食,学堂里孩子们书声琅琅,百姓脸上也都是笑。府衙中事情不多,她也没以前忙碌,抽空给他做了一个手套,希望他不要受伤。」
  这一封长信她写得很啰嗦,絮絮叨叨讲了这一个月发生的所有事情,却唯独没有同他提业康的那封来信。
  她最后写道:「郎君一别,此去千里,妾心如故,望早日凯旋,得胜而归。」
  她知道荣桀是看不懂这封信的,只能由叶向北给他读,他没有写什么缠绵悱恻的情话,可在朴实平凡的语气里,却能让人感觉到她对荣桀的思念之情。
  连和过来送万宁军报,也顺便把信取走。等交接完毕,他才对颜青画道:「夫人,之前派去衡原的探子有了回报,他信上说盛天教的首领原名白荷,称号圣姑,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未曾婚配。她自称在观音菩萨坐下修习过佛法,能沟通天庭阴间,能定凡俗今生来世。」
  连和顿了顿,仿佛对百姓会信这些感到不可思议,他皱眉继续说道:「盛天教十分聪明,他们的教义只有一个,那便是散尽家财,保亲朋好友来生幸福。只要把家财呈给圣姑,圣姑拿去祈福,这些百姓已故的亲人们就会有一个幸福的来生。」
  这事听起来十分玄奇,去直击百姓心声,大旱过后,百姓死难无数,勉强存活下来的百姓整日颠沛流离,许多人都失去至亲至爱。
  反正世道已这般艰难,今生都难活下去,不如散尽家财,求一个美满的来世。
  颜青画听完感叹一句:「这圣姑真是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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