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无意得知的秘密,令十六岁的少年陷入了巨大的自我否认和厌恶之中,他曾习以为常的一切认知,一夕之间,轰然崩塌。
随后,三个月后,在他父亲热孝将满的某个深夜,发生了那件后来影响了他一生的事情。
他父亲的一个妾,深夜吊死在他居所院子前的一株树上,第二天早上被发现尸体,流言开始传播,有人看到他对她施加淫辱,小妾应是不堪受辱,这才愤而吊死在了他的居所之前。
他以离京的方式,结束了他这一生中的少年生涯。
不属于他,交还出去,天经地义。
……
成年后,一向浅眠的裴右安就没做过梦了。
但今夜,他却陷入了这样一个令他并不愉快的梦境里。梦里的他,回到了那个外人眼中光鲜,于他却只剩压抑灰暗的少年时代,一个恍惚,那个少年似又倒在了塞外的冰天雪地之中,周围残肢枯骨,状如地狱,他忽冷忽热,梦寐难安之际,鼻息里沁入了一股似曾相识的轻暖甜润,怀中绵软盈手,梦中一切阴暗,渐渐被驱散而去,他下意识地贪恋这种温暖柔软的感觉,梦中追逐,恋恋不舍。
嘉芙被裴右安拢入怀里时,吃了一惊,身子僵了片刻,慢慢地,感觉着他带着酒气的阵阵灼热鼻息扑到自己脸上,方意识到他并未醒来,身子终于控制不住地起了微微战栗,一颗心砰砰地跳,浑身肌肤,灼热滚烫。
就这样,不要脸就不要脸了,抱住他不放,等他酒醒过来。
嘉芙横下了心,朝他又靠了些过去,直到完全蜷在了他的怀里,眼睫颤抖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五更,鸡鸣平旦之间,窗外朦胧昏青。
裴右安将醒未醒。
成年后,他便从未睡过如此好的一觉了,尽管这一觉的开端起始于令他并不愉悦的梦境碎片,但当那些梦的碎片被驱散,这一觉是如此的绵长和深沉,并且,香暖……柔软……
他紧了紧臂膀,朦朦胧胧间,满掌所得的柔腻,令他忽觉异样,双眉蹙了蹙,如坠云雾之中的混沌意识,慢慢变得清明了起来。
他眼皮一跳,蓦地睁眼,醒了过来,借着微明的晨曦,竟看到了他的表妹,嘉芙,此刻和他同床而眠,同被而盖,整个人就蜷缩在了他的怀里,一臂抱着他的腰腹,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只从被角头里露出一脑袋落于他肩臂的青丝和半张脸,此刻还未醒来,犹闭目酣眠,脸庞红扑扑的,一动不动,他也拥着她,一臂绕过她细柳腰肢,掌心贴于肌肤之上,两人似乎这般已经睡了很久。
裴右安惊呆了,初初以为自己依旧深陷梦境,终于回过神来,如被针刺了一下,猛地缩回那只手,霍然坐起,下意识低头,迅速睃了遍自己。
他身上虽依旧着了中衣,但满是凌乱褶皱,下腹更是起了异状,犹隐隐胀痛……
裴右安脑袋轰的一声,迅速掀被,从床上一跃而下,一把抄起了自己昨夜被她脱下悬起的外衣,匆忙披穿之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大表哥……」
裴右安手一停,慢慢地回头,见她已被自己惊醒,爬坐了起来,一手拥被压于胸前,另手揉眼,星眸半闭,颜若朝华,嗓音含含糊糊,带着刚睡醒的轻软和娇慵。
她浑身上下,仿似未着寸缕,这样坐起,虽已以被角压胸,但光溜溜两只香肩和雪白膀子依旧露在了外,纵然屋里晨曦昏暗,也压不住胜雪肤光,海棠春慵,一时酥了人眼,乱了人目,裴右安胸间悸震,眼角泛红,闭了闭目,倏地转身,却听身后声音再起,她又说道:「大表哥,我是你的人了。昨夜你我虽还没有男女之实,但我这身子,也不能另许人了。」
她应当也已完全醒了,声音虽轻柔,却一字一句,异常清晰。
空气仿佛凝固。
许久,裴右安肩膀动了动,慢慢地掩了衣襟。
「你穿上衣裳。」
他道,声音哑涩。
身后传来轻微的窸窸窣窣穿衣之声,片刻后,听她道:「好了。」
裴右安并未立刻转身,依旧立在原地,良久,忽问:「昨夜你已回屋,后来又是如何与我同睡一床的?」
身后报以静默。
裴右安慢慢转过了身,目光落在了嘉芙的身上。
晨曦渐白,她披衣裹住了身子,青丝覆肩,起先一动不动,渐渐抬起脸,迎上裴右安的两道目光。
「是我自己回来的。」她轻声道。
「你一个女孩儿家,是谁教你用这样的不入流手段?」他的声音紧绷,目光沉沉。
「也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嘉芙睫毛微颤,垂下了脑袋。
空气再次凝固了。
嘉芙的心,越跳越快,鼻尖慢慢地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她有些恨自己的无用。分明已经想好的,对他说是昨夜他醒来唤渴,她听到了过来服侍,他半醉半醒,将她拉上了床,而她无力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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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吾妻心怀小伎俩 卷二 V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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