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道:「民间卧虎藏龙,也不奇怪,那老先生是叫什么名字?正要给荪哥儿请一位学问好的良师,我如今实在太忙,却是没时间教孩子。」
宝如道:「依稀记得姓柳,别号是叫隐鹤的,说起来也巧,前世他也是我店中的老客人了,后来听说回乡了的。」
许宁听到隐鹤二字,脸色微微变了变道:「原来是他……若是荪哥儿能拜在他门下,那倒是三生有幸了,可惜如今怕是不成了。」
宝如道:「这又是甚么缘故?他很有名么?」
许宁苦笑道:「何止有名,柳汝嘉柳大先生,简直如雷贯耳赫赫有名,这位可是历经三朝德高望重的大儒,精通儒、释、道三家之学,朝堂上只怕过半数都曾在他执教的书院里读过书,算得上是他的门生,其曾祖父曾为前朝宰相,他学识渊博,博览经史,着作宏富,先帝时曾由他统领主编了《九经要义释文》,如今天下书院包括国子监皆习此书。武宗时曾在京师广开讲筵,与四方儒士辩论,四方饱学之士共相交难,无出其右,均辩不过他,先帝时退隐林下,身上还有着资政殿学士、通奉大夫,赐紫金鱼袋的荣衔以及乐安郡开国公的爵位,就是当今天子,也曾受他教导过。他退隐后行遍天下,先后在国中各地创办了隐鹤书院、青鹿书院等近十家书院,一旦开课,数千人往听,亲任山长,门生无数,多少人以能听过他授课为荣……」
宝如吃惊道:「居然如此大来头?我前世只以为是个好吃的老先生而已。」
许宁道:「他是十分精于饮食一道,曾着有《隐鹤食单》一书,内中连火候、上菜都提及,听闻他一日午后授课困倦,于堂上昏昏欲睡,忽闻到窗外有异香飘入,忽然清醒过来,惊呼:鹅肉羹过火候了!遽然起身出门,众生传为逸闻。」
宝如抿嘴而笑道:「倒是个性情中人,白日我看他也十分亲切,不如备礼让荪哥儿去拜拜师看,便是不成,也没什么亏的,大不了我做几样好吃的一同送过去,前世他爱吃的菜色,我可都还记着呢,定能做出他喜欢的口味,兴许他一喜欢,就收了荪哥儿也未可知。」
许宁摇了摇头叹道:「前世我力倡变法,他上朝与我辩论,明明古稀之年,却思绪敏捷,辩锋犀利,我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眼看将来等我提出官绅一体纳粮,天下读书人都要骂我有辱斯文,以我为寇仇,到时候这位老先生只怕又要臭骂我一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便是他收了荪哥儿为学生,也未必会给我面子,倒让荪哥儿到时候夹在中间为难,孩子还小呢……罢了。」
秋末,西边戎狄忽然十万大军大举进犯边境,幸有边军防守,英勇无畏,一时并未失城,但边疆紧急军情奏折飞报京城,李臻连忙命兵部调兵增援,而此时,一桩难事却摆到了台面上来,战事每日军饷粮草所费不赀,朝廷府库耗竭,准确的说,是没钱打仗。
这些年熙宁帝一直奉行轻徭役薄税赋,劝农为主的固本安民之道,除了增收商税中的盐茶市舶税以外,民间粮税土地税大幅减少,逢水旱虫霜等灾年甚至直接蠲免,也因此民间各地奏报多是颂赞之声,济世安民之策大兴,国泰民安,欣欣向荣,黎民得以休养生息,各地民乱几乎绝迹。然而税减了,民富了,国库不免也就有些单薄。如今战事一兴,各地调军兴兵、粮草马匹、武器银饷、练兵费用、战事修葺,征用民夫,样样都要钱,粗略合计先期费用便约需一千八百万,而国库一年两税收入不过两千多万两,商业税四百万两,合起来都难以应付战事国防开支,立刻显得捉襟见肘,入不敷出,这银子要从哪里出,立时就提到了朝堂议事日程上。
兵部尚书上折子,戎狄桀傲,边鄙无备,请向民间征派军饷、练饷,以保国家边境安泰。而户部尚书则认为兵众而不精,冗费日滋,增派军饷于民生无益,数倍正供,弊政厉民,苦累小民,剔脂刮髓必致民穷盗起,到时又要加派赋税剿匪,于社稷无利,有损今上宽仁爱民之名,如今之困,应派使臣与戎狄和谈,或许薄利或与和亲,速速平息战事为上。朝堂登时分为数派,日日争执不下,边疆数次告急,虽有将士奋勇杀敌,国库之窘境依然迫在眉睫。
这时三司户部判官许宁上折子,请上改良税法,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以解根本之困。这折子犹如一颗石子落入了本就不平静的湖水中,整个朝堂喧嚣不止,动荡不安。高祖曾言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如今让士大夫与民一般纳粮缴赋,这还得了?原本不死不休的征税派死战派议和派等官员改换脸面,合力攻讦许宁,御史台一夜之间接到雪片也似的弹章。
奇怪的是,本该立时就该下旨驳斥这荒谬不堪大逆不道的奏折的官家,却在此事上沉默不言,并不表态,这暧昧的态度,让一些陛下身边的近臣大佬们,敏感地嗅到了不妥。
而此时,以徽王为首的部分皇亲国戚,如弘庆大长公主、宁国公、安乐侯等勋贵上折子,道是臣等因先祖于社稷有功,是以得享食邑,受民之供养,如今国家有难,此时当义无反顾,奋不顾身,愿从今朝使纳税缴粮,勤谨奉公,毋负族民之供养。
这折子一上,朝中文臣哗然,本朝重文轻武,一向文臣对勋贵多有些看不起,如今此事上却被勋贵们抢先表忠心打了脸。最关键而微妙的是,徽王是谁?当今天子的亲爹!他支持纳税意味着什么?莫非官家也有此意!而弘庆大长公主、宁国公府的支持也让很多人意外,但也有内里知道些内情的人知道前阵子宁国公府和大长公主府受过宫里的申饬,只怕这是急着表现尽忠,心里未必就有多么想纳税了,因此固然文臣们勋贵们毫无气节只知媚上的行径嗤之以鼻,却也难免心中微微有些波澜。
然而真的要纳税?那如何使得!勋贵和皇亲国戚们,那是有食邑的,什么事儿都不干就有钱领的,缴那点税那是小意思,士大夫们可不一样!那点俸禄养家哪里够?寒窗苦读几十年为的是什么?如今居然要和平民百姓一样缴税,士大夫国之栋梁的地位何以体现?帝与士大夫治天下又何以体现!祖宗之法,便为养士,如此辱没斯文,将来岂能招揽人才?纳粮事小,文人的尊严气节事大!长此以往,民众将轻贱读书人,不以读圣贤书为荣,到时国家均是一些无才无德之人为官,国本危矣!
一时朝中谏言奏折又是雪片也似,这次却是指向了一向宽柔温和的熙宁帝陛下。官家依然未发表意见,只是对上了折子的皇亲国戚给了些赏赐,嘉其为国为民之心,却也并没有让户部修改税法,因此收税这事,依然没有下文,这位官家,因是旁支过继,一贯温和柔善,这却是第一次让朝中上下官员们,感觉到了天意高难问,君心难测来。
正是风雨欲来之时,宝如接了宫中传召的口谕。
许宁不在,宝如有些忐忑,前世许宁入相并没有几年,她每年也就是参加宫宴随着外命妇进去拜见一番,当时太后和皇后也不太理她,没什么赏赐,却也不会刻意针对便是了,如今非年非节,忽然传召她入宫,想必这是要敲山震虎,对着许宁来了。
招商银行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
天从夫愿 卷四 第31章[05.04]
CopyRight © 2020 本作品由豆豆言情小说网提供,仅供试阅。如果您喜欢,请购买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