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心兰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果然,那边廊檐下挂着几盏精致的走马灯,新奇漂亮,吸引了不少人围着看。
采薇拉着郑心兰道手挤到了前边,郑心兰指着那个姜子牙斩将封神的走马灯道:「这个好,卖灯的,这盏灯多少银钱?」
卖灯的是个精明的中年汉子,一看两人这打扮就知道非富即贵,喜出望外,暗道今儿运气真好,遇上肥羊了,便开口道:「两位公子好眼光,这些灯里就这盏最费功夫眼儿,一个师傅做了小一月才做成呢,您瞧这木头架子都是用最贵重的木头做的……」这卖家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说了半天,最后说:「这个灯要十两银子。」
郑心兰哪懂得十两有多少,便想要身后的点翠掏银子,却被采薇拦住,采薇笑眯眯的对卖灯的汉子道:「你刚才说你这灯架子是用最贵重的木头做的,你还没说是什么木头呢?有多贵重?要说这木头,我是知道一些的,最好的当属楠木,二一个属紫檀,三一个花梨,还有鸡翅,香樟,侧柏,松木,乌木,铁力木,酸枝木,核桃木,楠木又分金丝楠木和香楠,水楠,花梨也分,紫檀更分,你这灯架子倒是那种木头呢?「
中年汉子哪想到来了这么一位刨根问底的,愣了愣,常听人说金丝楠木最是贵重难得,皇宫都用的这个,便信口道:「我这灯架子是用金丝楠木做的。」
采薇嗤一声乐了,凑到他跟前低声道:「金丝楠木乃是皇族专用,百姓若用可是逾制,要问罪的。」
采薇一句话把卖灯的汉子吓的脸都白了,忙道:「我,我这灯是柳木做的,不是楠木,不是楠木。」采薇笑道:「若是柳木,十两就贵了。」
卖灯的汉子恨不得早把这位瘟神打发了才好,忙摘下灯道:「一两银子卖你了。」郑心兰扑哧一声乐了,让点翠掏银子,点翠刚要从荷包里舀钱,这才发现被自己一直攥在手里的荷包不见了。
郑心兰皱了皱眉,银子倒不要紧,可那个荷包却是她闲来无事亲手绣的,落到旁人手里却不妥当,心里一别扭,便没了再逛的兴致,让采薇给了银子,提着灯拽着采薇出了人群,回府去了。
正月十六宫里摆了花灯宴,皇上宴请大臣,太后和皇后邀了各府闺秀,明为摆宴,实则给南蛮王选妃,自然不会让采薇去。
闹到近亥时,才见小叔回来,采薇陪着小婶正说话解闷,见小叔回来便要告退,苏善学忙道:「明儿你还是过尚书府一趟吧,南蛮王选中了郑尚书的嫡女,就是你那个手帕交,皇上已然赐婚,吉日选在二月二,在京成了大礼,便要回南边去了,这一去若再想见面,可不知什么年月了。」采薇大惊。
采薇道:「怎的打了胜仗还要和亲,不是说南蛮愿岁岁纳贡称臣的吗,再说,和亲这样的事儿不是该着公主郡主,怎的却落在了郑姐姐头上」
苏善学道:「可巧赶上这位新南蛮王新丧了王妃,来京朝贺的时候,太后瞧见了,说这样一个风礀卓然的南蛮王怎能没有王妃,便起了做媒之意,至于说公主,大公主去岁招了驸马,剩下的几个公主却还不到十岁,怎能匹配南蛮,因此便在闺秀中选那才貌双全的女子,尚书府的姑娘拔了头筹,不选她选谁。」
徐静云叹道:「那日见了她,她还说姐妹们一处说话儿的时候,还不知有几日光景,将来散了,各有各的归处造化,好坏都凭着命吧!采薇你跟她好,我去了恐她更要伤心,你蘀我去瞧瞧她,好生宽慰于她。」
采薇点点头,第二日一早便去了尚书府,还没进郑心兰的院子,就见门口有几个宫里的嬷嬷守着,倒是门禁森严的,其中有一个采薇见过,是上回引着她进宫去的一位,记得好像姓刘。
刘嬷嬷见了她,却不敢托大,知道这位那是皇后娘娘板上钉钉的弟媳妇儿,虽说如今亲事还未成,也八九不离十了,哪敢得罪她,赶上前行了礼,让她进去了。
院子里也填了几个宫里的嬷嬷,站在廊子上正吩咐婆子收拾东西的点翠,一见采薇忙就道:「二姑娘定是得了信,我们姑娘还说,不定今儿一早就来了,可不就让我们家姑娘料准了。」
采薇扫了眼西厢外头堆着的箱笼,迈步走了进去,郑心兰正坐在里屋的炕上,旁边立着两个宫里的嬷嬷,渀似正在教规矩,见着采薇,郑心兰便道:「两位嬷嬷辛苦,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便是记不住的,以后劳嬷嬷提点一二,这会儿我妹子来了,两位嬷嬷暂且歇会子去,容我跟妹子说几句话儿。」
两位嬷嬷早就得了银钱,教规矩不过是面上的差事,哪有不行方便的道理,便蹲身退了下去。
她们一下去了,郑心兰忙拉着采薇的手坐在身边道:「我说还是我们俩好,你得了信,再也没有不来的道理,只是以后隔着千里万里,咱们姐妹再要见面说话儿却难了。」
采薇被她一句话说的眼眶有些涩,张张嘴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发现嗓子眼里空空如也,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郑心兰看她那样儿倒是嗤一声笑了:「都说苏家二公子最是个油滑精明的生意人,世情官场的事儿瞧了个通透,如今看来却是个实心眼的丫头,连句宽慰人的话都说不出了,放下你的心吧!虽隔的远,也不是真就见不着面了,蛮王每年都要进京朝贺,势必要带着我回来省亲的,到时候咱们姐妹见面说话也有的是机会。」
采薇有些讶异的打量她半晌儿,虽有些离愁堆在眉间,举手投足却真没多少为难之色,不禁暗暗纳罕,问她道:「南蛮远隔万里之遥,且风土人情跟咱们大明两异,身边也没个亲人,你真不怕吗?」
郑心兰道:「你倒舀这些话来劝我,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如果能选,你宁愿嫁个江湖客,担风袖月五湖四海,也不愿意守在高墙之内闺阁之中,你说外面的天地广阔无边,内宅里这一亩三分地有甚乐处,这些且不论,即便退一步说,若我嫁给旁的世家子弟,就如我那几个庶姐一般,如今挨个看过去,却没一个过的顺心如意的,这还说我爹官场如意,有娘家在后头撑着,可这宦海沉浮谁又能做的准,若真有一日不成了,还不知如何呢,倒不如远远的嫁了,去寻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倒更自在,况且,况且……」说着小脸有些红。
采薇奇道:「况且什么?」点翠进来接过话头道:「况且那南蛮王跟我们姑娘是真真有缘的,前儿咱们去御街上看花灯,我们姑娘的荷包不是丢了吗,我还道是贼人人偷了去,却不想是掉了,想是人多挤来挤去,我手头松了的缘故,就这么恰巧的让南蛮王捡了去,昨个宫宴上,从袖口掉出来,正好让我瞧见了。」
采薇忙道:「那南蛮王是个什么样儿的人?」点翠道:「我不会说,但就是觉得,比那台上唱小生的还俊呢……」郑心兰喝道:「胡说什么?」采薇却不想其中还有这番缘故,想到前儿丢了荷包,郑心兰还闷闷不乐的,却不想应在了姻缘上面,遂道:「可见真是那句话,千里姻缘一线牵,你说你们俩这隔着南北,灯市上人来人往多少人,却怎的偏让他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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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家闺秀 下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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