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的转运妻 卷三 V第二十三章[11.06]

  出发时,余竞瑶脑袋里还在不停地想,可是越靠近那巷子,她越是冷静,最后干脆什么都不想了。直到来到了永禄巷口,那座深宅前,她长吸了口气,没用任何人帮忙,也不叫人任何人跟着,独自一人径直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穿过门厅,是一个不算大的庭院,余竞瑶一眼就看见了守在东厢门外的程兖。程兖见王妃微怔,还没待他言语,房内隐隐传来女子温柔清亮的声音,「承越,再喝一口,再喝一口以后就好了。」
  「我不想喝了。」这声音有气无力,应该是个孩子。
  「不要任性,都喝下去。」余竞瑶的心猛地被捏了一把,这幽沉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她甚至希望自己是听错了。那房间里的一定不是沈彦钦。
  余竞瑶的手下意识地托在了小腹上,立在原地,深深吐息,平复了心情后,举步走了进去。该面对的,早晚都要面对。她可以原谅沈彦钦隐瞒自己,但是不能忍受他欺骗自己。
  程兖没拦她,余竞瑶扶着门框提裙迈了进去,映眼而入的便是沈彦钦提拔的脊背,在他身前的床榻上一个年纪二十几岁的妇人正端着碗,给躺在床上的男孩喂药。余竞瑶打量着那男孩,登时一颗心都紧得发疼,虽然脸色苍白,可不难看出,他的脸竟和沈彦钦极其相似,若是他们没有关系,鬼才信!
  听到脚步声,沈彦钦蓦然回头,看着神情复杂的余竞瑶,清润的双眸一亮,随即淡然道,「你来了。」
  他可以这么冷静,余竞瑶也可以,她抚着小腹的手紧了紧,漠然应声,「来了。」说罢,无视房中的他人,目光直逼沈彦钦,眼底潮汐起落,不能平息。终了清媚的眼睛闪动,一滴不争气的泪水滑落,经粉颊,过红腮,在下颌处摇摇欲坠,却又倔强地不肯坠落,就像这个倔强的姑娘,明明心痛,偏偏清傲得气势不减半分。
  见她如此,沈彦钦眼神有了那么一刻的惶恐,他峻峭的双眉一蹙忙冲了过来,把她拢在怀里。「别哭啊,怨我,早该和你说的。」瞧她这模样就知道是误会了,早知如此,就不应该让林川把她带来。
  「早该说,可你没说,沈彦钦,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余竞瑶要挣脱开他,沈彦钦见她真的急了,也顾不得房中他人看着,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今天的反应的确大了些,可哪个女人见到这一幕还能理智得了。
  坐在床边的女人突然缓过神来,赶紧放下药碗,低头垂目施礼,「奴婢苁蓉见过王妃。」说着,她唤了唤床榻上的男孩,指着余竞瑶道,「承越,快看,你嫂嫂来了,快唤人啊。」
  若是说不像的地方,那便是眼睛吧,男孩稚气未脱,眼睛要更大一些。他眨着水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余竞瑶,目光中带着些迷离之色,却也乖乖地唤了一声,「嫂嫂。」
  这一唤,彻底把余竞瑶唤傻了,她看了看男孩,又看了看愁郁的沈彦钦,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沈彦钦修长的手指一伸,轻轻地抹掉了余竞瑶下颌的泪,回首对着承越道:「你把药都喝了,我和你嫂嫂有话说。」随即,搀扶着怔忡未宁的余竞瑶出了门,穿过庭院入了西厢。
  「我想过该如何告诉你,但不知该如何开口。」沈彦钦安置余竞瑶坐下,给她倒了杯水。「我发现林川跟踪我的时候就明白,他一定是你派来的,你也一定是知道什么了,与其让你忧思揣测,到不若趁机给你解释清楚,所以我便让林川把你带来了,没想到会是这样。你刚刚是吃醋了吗?」沈彦钦话里带着笑音。
  余竞瑶不满,突然看到那一幕,任哪个为妻的不会误会?尤其是那孩子和沈彦钦太像了,谁又会想到那是他弟弟。可他哪里来的弟弟?她不接水,也不理他,长睫低垂,目光无所定地望着脚下的一方青砖。
  沈彦钦放下水杯蹲在她的面前,捧起她的手放在她的膝头,抬头望着她,眼神幽深缱绻,看得余竞瑶心软下来,她清浅一笑,拉他起来。
  「你说吧,我听着。」
  藏了许久的秘密,他该说了,余竞瑶也该知道了……
  沈彦钦从他记事开始,就是生活在华穆宫里,他和母亲相依为命,困顿不堪,冷宫冷得不是人,是心。沈彦钦觉得自己是被遗忘的人,他每天面对的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母亲,和听不懂不流言蜚语。
  他听说他母亲原是一个宫婢,听说她勾引了皇帝才有了自己,听说皇帝对她无情无念,所为不过是一时冲动,听说自己和母亲被关在这里是因为她害死了皇帝的嫔妃……
  沈彦钦也会问,但母亲从不回应他,唯是倔强地咬紧牙关流下悔恨的泪。所以,对沈彦钦而言,母亲是温暖的,也是幽怨的,他记忆中最清晰的身影便是她扶在窗棂上,用簪子一笔一笔地刻着她的恨。
  八岁那年,母亲终于开口了,她抚着自己告诉他,自己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他会知道一切真相的。可就是在那天,那竟成了他和母亲最后的对话。还没待他清楚一切,莫名其妙地就被人强行和母亲分开了,他被送出了宫,寄养在了珲王府。
  皇帝对外宣称她母亲死了,谁会对一个罪妇留心呢,死便死了,下场也不会比一个低等的宫女好多少。从那日开始沈彦钦绝望透了,他彻底成为了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心疼倒没了知觉了,渐渐人也跟着麻木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漂浮的尘埃,尘归尘,土归土,他不再对自己和人生抱任何希望,连生存的欲望都没有了……
  「我就这样浑噩中过了四年,十二岁的一日,樗栎院悄悄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他看着惊讶的我什么都没说,从怀里拿出了一条包裹的绢帕,展开来,是一对珍珠耳坠。」
  听到这,余竞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不过她今日带的是一副莹润的碧玉耳铛。沈彦钦见她的反应,点了点头,道:「就是给你的那一副,那是我母亲最喜欢的一副耳坠。」
  那男子见沈彦钦接了耳坠,便知道他都明白了,于是开门见山,告诉他母亲没有死,是他母亲让他把真相告诉给沈彦钦。
  之前之所以不说,一来担心他太小接受不了,二来是因为皇帝一直派人守着她,不肯让她多说一句。所以那日她刚有了这个打算,就被皇帝强行拆散了他们母子。
  母亲根本不是宫女,是东南越国的公主,当初还是皇子的沈程明被封珉王,封地和越国相接壤,越国不过是个独立两世的小国,与大魏对立,也招受侵扰,不过自从这个年轻的珉王出现后,两方不但停了干戈,还进行互市,边境百姓无不拥戴他,同样也得到了越国公主萧绮年的倾慕。
  沈程明睿智宽仁,势力越来越大,渐渐成为了皇室的隐患,甚至经常有人拿他和太子做比较。皇帝知道这是个威胁,便生了削势的念头。沈程明知道,削势不过是个开始,太子继位后,跟本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于是他做出了夺嫡逼宫的决定。
  他的兵力不足以对抗朝廷,他想到了越国。越国君主明白,没有沈程明,便不会有两国的相安无事,他想帮他,但这件事代价太高,若是他谋反未成呢?那后果只会更严重。最后打消他念头的竟是自己的小女儿,沈程明前来求亲,并发誓成势后定立她为后。
  萧绮年满心欢喜,她才不在乎成不成后,她只想他活着,想和他白头到老。于是整个杀伐血腥之路,她都始终陪在他的身边,直到他果真继承了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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