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虎多看了她两眼，她真的不是以前的那个邢苑，眉梢、眼角的韵味都变了，反而人却是更好看秀丽了。
　　「也为了我自己。」邢苑的声音低下去。
　　端木虎心里一梗，有些明白了。
　　「既然如此，我不会辜负姊，也不会辜负七爷的，回头我先将两千贯取来，你帮着还给七爷，还有你的那份，我一个子不少，定然会尽早相还。」
　　邢苑瞅着他笑。「下去。」
　　「什麽？」
　　「车子是我雇的，我要回家，不方便载你，你给我下车去。」
　　端木虎起初还不乐意，见邢苑抬了脚真的要踹他，才赶紧狼狈地下车。
　　马车行至一半的地方，却是停了下来，邢苑忽然感到不祥，又惦念起段磬关照的话，一只手摸到衣袖中事先藏着的短匕，背脊慢慢贴住车厢壁。
　　「娘子，车子陷在坑里出不得，娘子先下车吧。」赶车的在外头吆喝了一声。
　　邢苑撩开窗帘，探出头来看一眼，果不其然，车轮有一个陷在泥坑中，无法动弹。
　　「这要找几个壮汉来推才行，娘子娇怯怯的，也没法子帮忙，不如先在旁边等一等。」
　　邢苑的手慢慢从衣袖中拿出来。「我也不赶时间，先想办法找人来再说。」
　　她缓步下车，走到路旁，始终与赶车的保持一点距离。
　　如果真的有事，如此还能够多跑出几步。
　　赶车的去四周转一圈，寻来了几个闲着的村民，齐心合力推动马车，眼见着车轮慢慢浮了上来，邢苑的面前却猛然被一片阴影笼罩。
　　她本来是低垂着头的，看着脚下的影子，她知道是有个人站在她的跟前，悄然无声，与那边吆喝着推车的人形成鲜明的反差。
　　她默默对自己说，不要慌，慢慢抬头，脖子却僵硬地无法举起来。
　　耳边，听到一声嗤笑，她的手指紧抓住膝盖的裙裾，僵住了。
　　「邢家大姊，你如何在这里？」
　　一个爽朗的声音忽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打破了这边凝重的气氛。
　　那片人影很快地移开了，加诸在邢苑身上的压力也顿时消退了大半。
　　这一次，她能够抬起头，看着马背上的沈拓。
　　「前面那辆车是你要坐的？」沈拓跃下马，「要嘛我过去帮忙？」
　　「已经有不少人了，快弄好了。」
　　沈拓看看那边，又看看她，「方才我好像见着有个人站在你跟前，似乎要同你说话，怎麽一转眼就不见了踪迹，难道是我眼花了？」
　　「可能也是来帮忙推车的村民。」邢苑勉强笑着答道。
　　不，沈拓没有眼花，她的直觉更不会错，就是有个人刻意站在她的面前，可能要对她出手，如果沈拓晚来一步，她想不出会发生些什麽。
　　那个人，始终还是在她的附近，在找机会下手吗？
　　段磬的顾虑是正确的，可惜他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留在她身边。
　　「车推出来了，邢家大姊，我也是顺路要拐去你们村，不如我与你同行？」
　　邢苑有些惊魂未定，赶紧点头答应了。这事情还不能同沈拓说，一定要等到见了段磬才行。
　　「段都头的住所被烧，也没有待在衙门里。」
　　「他住在我那里。」纸包不住火，不如明说。
　　沈拓安静了一会儿。
　　「他出租金，我的院子大。」很是欲盖弥彰的解释，不过有些时候也很奏效。
　　沈拓的语气又变得轻快起来，「离城里也不远，平日里很是安静，段都头好眼光。」
　　下车的时候，邢苑先听到沈拓一声笑，还没缓过神，就见黄骠马神气活现地站在面前，而马背上坐着的男人，正冲着她微微笑。
　　「回来了。」
　　「是。」
　　「我听青灵说你外出，也没个头绪，就到村口来等你，和你一起回来。」
　　邢苑听他说得那麽大方，忍不住小小的脸红了一下。他每次说出来的话，都不像是刻意的，却那麽恰当好处。
　　邢苑微微仰起头来看他，从来没有人这样等待过她，也从来没有人给过她一次又一次的暖意，让她忍不住想留在他身边。
　　段磬的目光也在看她。粉白的脸，微微起皱的裙子，还有额头那处碍眼的擦伤。
　　他皱了皱眉，又是谁伤了她？
　　「回去再说，我有好消息。」邢苑不甚在意，却想着方才发现的事统统都告诉他。
　　「那麽我先去村口。」沈拓还有公务要办。
　　邢苑心情甚好，多嘴了一句，「办完事，过来吃饭。」说完，正好见到段磬摸着下巴看她。
　　「怎麽了？」
　　他的目光有些玩味。「没什麽，你回去看了便知。」
　　邢苑走在前面，步子轻盈婉约，冷不防地侧过头来问话，「我觉得你的年纪不该比我大很多啊。」
　　段磬笑了笑，嗯了一声。
　　「那你做什麽留着大胡子？」主要是半张脸的表情看不到，她总觉得有些不甘心。
　　「因为我同别人打了一个赌。」
　　「你输了？」
　　「是，输了。」
　　「这把胡子要留多久？」
　　「两年。」
　　邢苑俏皮地吐了吐舌尖，「那已经多久了？」
　　「很快就要到了。」段磬听着她说话的声音，绵软好听，很是惬意，「你很在意我胡子底下的长相？」
　　邢苑一怔，她想的原先不是这个，然而他一提起，她倒是有了几分好奇。
　　「那你剃了胡子长什麽样子？」
　　段磬沉默片刻，「以後，你会知道的。」
　　竟是还不肯明说，要卖关子。
　　「那以後，我也用头纱把脸孔遮起来，这样子才公平。」
　　「遮起来，别人也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什麽？」
　　段磬没有明说，笑意慢慢地爬到眉梢眼角，只是瞅着她。
　　邢苑有些明白，心底有些欢喜，嘴上还是不肯服输，「不说就不说，我知道也不是好听的话。」
　　到了家门前，她拍了拍门。
　　只听见段磬沉声低语道：「就算用头纱都遮起来，也能看出是个活色生香的美人，有时候，甚至都不需要用眼睛来看。」
　　青灵正好来开门，被他说得一呆的邢苑差点一头栽进去。
　　要嘛不说，一说就是这样能够撩拨人，真不是个正经人。
　　也是，正经人会和华无双做了狐朋狗友？才不会。
　　【第二十五章 守株待兔】
　　邢苑进得院子，一时惊呆了，她恍然明白段磬说的回去就会知道的意思。
　　小院子里，拉开两条绳子，分别挂着腊肉、风鸡、咸鱼，咸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青灵很是得意的样子，「大姊，我把邻村的南货都给收来了，这下够吃了。」
　　邢苑呆呆地走到灶间，果不其然，里头也是装得琳琅满目。
　　段磬跟在她身後，吸了吸鼻子，「还有好酒！」
　　「段都头鼻子真灵，我还捎带了几坛陈年杏花白。」
　　「我们家这是要开饭庄？」
　　「你关照说段都头吃得多，要多准备的。」
　　青灵说得理直气壮，邢苑想要反驳都不能，她单手一扶额，正好碰到了伤口，嘶了一声。
　　「买都买了，饭钱我再另外算给你。」段磬开了口。
　　「扣了房钱，你连喝粥的钱都不够。」
　　「你不是没收房钱吗，所以饭钱管够。」
　　邢苑被绕进去，没沾到半点的上风，就直接认输了。
　　「大姊，你放心，我都是还价又还价的，保证样样价廉物美。」
　　「成，你照着一天三顿仔细做。」
　　邢苑知道，这些花不了什麽钱，同端木虎那个败家子来比，青灵的举止真是小得不能再小了。
　　「我要同你说些要紧的事情。」
　　段磬却撩起衣袖，用井水洗手，「事情不急着说，我帮你料理一下伤口。」
　　青灵很是勤快，赶紧倒来温热的洗脸水。
　　段磬按着邢苑肩膀，另只手将额发一拨，颜色发沉，「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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