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被挟制的皇帝】
恭朝国都——罗凤城。
午门城楼鼓声敲响,身着方心曲领配饰及代表品级的各色袍服,头戴乌纱帽的官员们齐列肃静等待,直至钟声响起、宫门开启,在广场上等待的官员才依序入内。
议事之处乃皇宫中枢的上曜殿,官员行至殿前上曜门即停下脚步,行伍不乱、排列有序。
直至鼓声再行,官员随鼓声迈出脚步进入上曜殿,再依官衔品级,左文右武、前尊后卑,恭列两侧。
身着绦纱袍、通天冠的少年皇帝由屈身的百官前走过,走上殿阶,端坐龙椅之上。
然而他的身旁却有一张更大更豪华的皇座,少年皇帝看着那张挪不走的皇座,眼神晦暗许多。
他是一个让太后掐着实权不放、夺不回属于自己一切的傀儡皇帝,是这大恭的第八任皇帝,殷皓曦。
而他身旁的皇座,乃是挟着垂帘听政名义的太后禹月珂的皇座。
百官虽然静立,但见皇帝迟迟没有下令迎进太后,不免觑了他一眼。
直到立于文官首位,头戴缀有十八梁远游冠的六王爷,当今皇上唯一存活于世的兄长殷傲天一声轻咳,才唤回了殷皓曦神智。
殷傲天自幼体弱多病,曾经云游四海求医,但最后仍无功而返。他在朝堂上的这一声咳嗽于礼不合,但却无人指正,实因他的咳嗽如利刃一般划开这片沉默。
「有请太后。」殷皓曦终于开口。
侍立于一旁的太监这才层层通传出上曜殿。
头戴金制大笄、身着金线织锦翟衣的禹月珂缓缓地走出寝宫宝寿宫,在百官及皇帝的恭请之下终于来到上曜殿,来至她的皇座前。
「众卿平身。」
百官虽然已直起身子,但个个低眉垂眼,不敢冒犯天颜。
殷皓曦看着非常可能再也不能留在身边的六哥,暗自叹了口气,这才开口,「今日议立何事?」
一名官员出列,躬身禀告,「启奏皇上,六王爷品行卓然、居心端方,且忠君亲上堪为模范,应赐封号享食邑。」
殷傲天露出了一个无声的冷笑,给他封地明着是赏赐,实则是将他永远驱逐出恭朝的权力中枢,他又何尝不知。
要不是他早有心理准备,也告知了皇帝太后会有此举,只怕年轻气盛的皇帝会按捺不住脾气。
看着殷皓曦迟迟不肯开口,殷傲天知道他的不舍,又是一声轻咳,惹得殷皓曦望向他,两人交会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隐含了千言万语。
禹月珂没等到殷皓曦开口便主动说了:「六王身子羸弱,国家大事过于操劳,易损伤其身,皇帝理应赐六王封号、封地,六王依礼于开春后前往封地,也算是静养。」
三个月前,先帝经历了众皇子夺嫡之战,除了年纪最小的殷皓曦及体弱的殷傲天没有参与外,其他皇子皆在夺嫡之战平息后下了狱,而且还不明不白的全数「自尽」于天牢之中。此事让本就因为夺嫡一事气怒攻心卧病在床的先帝悲愤过度,再也下不了龙榻,就这么驾崩。
如今殷皓曦刚即位,身边就只剩殷傲天一个兄弟了,禹月珂还要夺走,他怎能不怨恨。
但想起昨夜殷傲天的交代,殷皓曦再不甘心,也只得允了,「准奏。」
来年开春,被赐封靖王的殷傲天离京前往封地。
殷皓曦在城墙上送殷傲天这一程,看着浩浩荡荡的车驾卷起的烟尘,想起了昨夜殷傲天对他的交代——
「皇上,不要为臣担心,若不是臣这身子,或许躲不过禹氏的杀招,皇上何不想成……臣从此自由了。」
要不是嫡出的二哥当年因为坠马意外而亡故,父皇将他交由禹氏扶养,或许他如今也会和其他的哥哥一样,不明不白丢了性命,这样想来,六哥不留在京城也是好事。
「六哥因为身子不好,才在父皇临终前当父皇的面将皇位让给朕,如今朕却保不住六哥,是朕无能。」
「皇上,禹氏终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不取而代之也是担心难杜悠悠之口而已。从今日起皇上要韬光养晦,要由禹氏手中抢回实权,需徐徐图之,臣离京并不是坏事。」
「但六哥便从此离朕远去……」
「皇上,臣不在京里,但别忘了玄衣楼主任无踪将为皇上所用。」
「玄衣楼……是吗?」两人又相视一眼,交换了默契。
「是,唯有玄衣楼不会背叛皇上。」
「朕明白了。」
「还有一事,三年前臣挑走的秀女康氏或许不是唯一,后宫的妃嫔可能尚有禹氏的眼线,要小心行事,尤其不能让任何一名妃子有孕。」
「六哥是担心朕有了皇子,禹氏便会暗杀朕以扶持新皇登基,继续垂帘听政?」
「皇上圣明。」
圣明是吗?可如今他羽翼未丰,为了与禹月珂虚与委蛇,光是「圣明」两字或许还不够。「六哥此去或奉诏、或遇年节才能回京,请一切保重。」
「臣遵旨。」
就如此,殷皓曦送走了他最后一个皇兄,今后如何身处在这诡谲的朝堂,便得靠他自己的智慧,再不能依赖皇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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