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儿,我错了。」顾望舒喃喃低语:「我真的知道错了。」他明知道昨晚会凶险异常,却高估了自己,以为在他的部署下,她不会出事。
新荷哭的不可自抑,她的四叔何时这样卑微过?竟跪在她面前道歉。
「四叔。」新荷伸手搂上他的脖颈。
他在她面前怎能如此卑微呢……她承受不了。
顾望舒轻轻地回搂着她,安慰一般拍着她的后背。
小妻子身体赢弱,因方才哭过一阵情绪太过激动、还在微微颤抖。却一句也不问他在宫里都经历了什么。
顾望舒叹了口气,亲亲她的额头,哄道:「好了,你先躺下歇息,我沐浴一下,换身衣服再陪你说话,好不好?」
新荷闭上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四叔身上依旧是她讨厌的血腥味,却莫名其妙的安定下来……
她点点头,微微一笑:「好,我等着你。」
顾望舒的心柔软一片,摸摸她的脸,服侍她躺下,重新给盖了薄被。
阳光透过高丽纸糊的槅窗照进来,明媚、耀眼。
顾望舒拿了换洗的衣服走进净房,再出来时,从头到脚已然焕然一新。不过,着装还是丧服,他和小妻子说会话,安抚好她,马上就要进宫。
今天还有一场重头戏,先皇大殓、太子登基。
「四叔,吃些早膳吧。」新荷让丫头在茉莉长塌上放了炕桌,摆了些简单的吃食。
碧蓝帮她把迎枕放好,她坐在炕桌前等顾望舒。
「你怎么起来了?」顾望舒在她身旁坐下,低头亲亲她的脸颊。
「我饿了,想起来吃些东西。」新荷的小脸还苍白着,声音很温柔。
顾望舒把她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捏捏她的鼻子:「要吃什么?我来喂你。」
新荷「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顾望舒愣了一下,小妻子一般不会让他喂她吃饭,也很少坐在他腿上……总觉得当着丫头、婆子们的面不大好意思。今天却极其依恋他。顾望舒的心里除了怜惜,更多的则是愤怒,整个顾宅,在他十分的保护之下,小妻子竟然也出了意外,他不能原谅他自己。
「先喝点这个。」顾望舒盛了小半碗冰糖燕窝羹,吹凉了,用勺子舀了慢慢喂小妻子。
「……四叔,你待会还要进宫吗?」新荷吃了一口,抬头问他。
顾望舒顿了顿,他不想隐瞒小妻子,便「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便嘱咐道:「进宫哭灵的事情,你身体不舒服,就不要过去了。我会和严公公交代一声。」
这次先皇大殓,是严涌和礼部一起负责皇极殿的事务。
新荷答应一声,不再说话了,她了解四叔是什么样子的人。既然选择嫁给他了,就应该无条件的支持。
早膳过后,顾望舒吩咐丫头们好好照看着新荷,他才挑帘子出了「秋水居」。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得赶紧进宫。
叶瑾文和叶瑾瑜早在「松柏堂」等候了,见他出来,几人一起往府门外走去。
如今的顾宅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护卫和镇国将军府的亲兵,真真正正围成了「铁桶」。一个苍蝇飞进去都不容易。
顾望舒临上马车时,想了想,还是不大放心,把柳呈也留下了,以防万一。
夏天的温度升的很快,太阳刚涨到半空,晒到皮肤上就火辣辣了。
周嚒嚒和几个粗使的婆子抬着一瓷缸的冰块进了西次间,把原来化成冰水的瓷缸给换了。
庭院里的月季花盛开的好看极了,特别是粉色的,七八层花瓣包裹着淡黄色的花蕊,一阵清风吹来,散发着醉人的芳香。
顾宅的下人们在管家的安排下忙着收拾、整理庭院,破损的东西该扔掉的直接扔掉……烧坏的门棂换新或刷漆……
新荷坐在茉莉长塌上,槅窗都开了,她看着外边劳碌的下人,突然就累了。一晚上的担惊受怕折腾的她一点精气神儿都没有了。
她喝了两口红枣水,扶着云朵的手,躺在拔步床上。
经过昨晚的突发事件后,云朵、云玲说什么都要亲自上阵服侍她,怎么劝解都没用。新荷也只能由着她们,好在两人成亲用的吉服都已经绣好了……别的要是还缺什么,到时候她再帮着添置就可以了。
云朵悄悄地关了槅窗,外面的热气太盛,她怕夫人休息不好。
胡思乱想的,新荷竟然也睡着了,梦里清风明月,难得如此惬意。
一觉醒来时,午时已经过了。
云朵、云玲搬了杌子,坐在西次间守着她做针线。
见她醒来,两人放下活计,忙走过去服侍她。
「夫人,睡的好吗?你看起来精神不错。」云朵笑着同她说话,从八仙衣柜里选了淡罗衫子,白练湘裙。
新荷微微一笑,回道:「……挺好的。」说话间,她顺从地伸直胳膊让云朵把衣服帮她换了。
云玲绞了热帕子让她擦脸。
「把槅窗打开吧……」新荷嘱咐她们道。屋里放了冰块虽然凉爽,但是一丝风都没有,太闷了,感觉都喘不上来气。
云玲屈身应是。
周嚒嚒挑帘子走进来,问午膳摆在哪里。
新荷摇摇头示意不用。她刚睡醒,胃里很满,什么也不吃不下。
槅窗一开,随即便吹进缕缕热风……更漏刚到未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而远隔数十里的皇城内,太子朱允成登基为帝,年号顺德。
不满六岁的孩子,端坐在龙椅上。头戴玉制十二旒冕冠,基调以黑色为主。衣衫为衮服,上衣为黑,下衣为黄,各代表着天地,显示身份尊贵。
「谨记先皇口谕,念朕年幼,任命顾阁老为监国,共谋大计。」
「……封静妃为太后,赐住长安宫。」
静妃是朱允成的生母。
「荣亲王广仁引外贼逼宫,罪大恶极,满门抄斩。」
小皇帝的声音很稚嫩,说起话来也不连贯,甚至有些结巴,但宣告的内容却丝毫不敢有人小觑。
严涌身穿深绿色莽服,手拿拂尘站在一旁恭候,时不时地压低声音提醒小皇上一、两句,让他把说漏的话再补回去。
以顾望舒为首的殿下群臣跪下磕头,三呼万岁。
呼声震耳欲聋。
一个新的政治局面到来了,这是属于顾望舒的时代。
赵章德下朝后,从皇极门出来。远远地看着顾望舒由一堆官员簇拥着进了东阁正厅。
夕阳将要落山了,他倒觉得炎热起来,比正午的时候还厉害。绯色官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晚上,灯火阑珊。
帽儿胡同的赵府,此刻的气氛极端压抑,全府上下都静悄悄的,仆人们走路都不敢发出声响。
赵章德自回府后,就发了一阵大火。周氏身为当家主母,也被吓住了……她从未见过丈夫这样神不守舍……一时之间,连话都不敢说,只诺诺地站在一旁。
赵渊从外院进来,见此情形,俊眉皱了皱,把父亲请去了书房。
「渊哥儿,你自小便懂事、孝顺,父亲从未为你操心过任何事情……但是,你这次和顾阁老做对,真的做错了。」
「他这人,一向嫉恶如仇……」赵章德叹息一声,说不下去了。他倒不是担心自身的荣辱,而是整个赵氏家族的兴衰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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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宠妻那些年 卷四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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