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几人往小厨房去。
新荷淘米,洗青菜、切鸡腿肉。熬了蔬菜鸡肉粥。又亲自和面蒸了几笼茄丁猪肉小笼包。她不让几个丫头沾手,她们也只能干看着。
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下来,顾宅的红灯笼都点亮了。
「夫人,二爷在书房呢,奴婢偷偷去打探过了。」慧文笑眯眯的从外面进来,模样很滑稽,要讨夸赞似的。
新荷勾勾唇,她头疼欲裂的,笑都笑不出来。
「……给二爷送去吧。」新荷把装好的食盒递给云朵,又加了一句:「别说我额头受伤的事。」
云朵屈身应是,接过食盒便走了。
「松柏堂」灯火通明,顾望舒在书房看《论语》。读到,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这句话的原意是思想纯正……他独自一人想了很久……
虎子敲门进来了,「主子,夫人让丫头来给您送晚膳了。」
顾望舒好久没说话,末了,淡淡开口:「……我不饿,让她回去吧。」
虎子想劝劝,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再说主子们的事,又委实管不了。他低叹出声,只得出去和云朵如实说了。
「……二爷,这饭菜是夫人亲手做的。」云朵的声音大了些。
虎子自小就跟着顾望舒,最是了解他的脾气,这个时候不打扰是上上策……他小声地和云朵说话:「云朵姑娘你先回吧,等二爷气消了,也就好了……他放不下夫人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顾望舒就打断了:「把晚膳送进来。」
虎子一喜,接过云朵手里的食盒进屋了。主子忙碌了一天,愿意吃饭就是好事……
夜凉如水。晕黄的月牙高高地挂在天边、无精打采。
云朵回到「秋水居」时,新荷刚从净房里沐浴后出来。她换了身家常的褙子,发髻散下来,挽了小攥。
云玲端了炖好的乌鸡汤进来,新荷只吃了一点。
云朵小声地告诉她,二爷已经在吃晚膳了。新荷稍微松快了些。真怕四叔会拒绝……还好,没有。
「我累了。你们出去吧。」新荷躺到了拔步床上。
云朵把鸾帐给她放下,只留了一盏照明的烛火。
不确定四叔晚上的时候会不会回来,新荷的心也安定不下来。她闭着眼睛假寐,想自己的心事。
西次间安静下来,人都走了。
新荷翻身把头埋向枕头,呜呜地哭起来。面对一个从幼时起就想着如何利用他的女人,任何男人都不会喜欢吧。四叔估计对她要深恶痛绝了。
这就是命运给她的惩罚吗?太沉重了。
新荷哭得厉害,却不敢大声,怕把丫头们都招过来。
发泄了一阵,她终于冷静下来,开始想退路了。
新荷觉得自己既然喜欢四叔,又做错了事,那就应该向他低头。承认错误、表明真心……假如他真的不相信,厌恶了,不再喜欢她了。她就离开,走的远远的。
回新府终老或者出家做姑子都行。前世今生,只爱上了他,别人她是没办法再接受了。
茄丁猪肉小笼包也许是好吃的,闻着味道很好。顾望舒咬在嘴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想起刚才走时,她端着茶水拦他。大滴的眼泪挂在睫毛处,倔强的不落下来,还笑着和他说话……
他吃不下去了,起身往「秋水居」去。
几个丫头忙屈身行礼。
「夫人呢?」
「刚睡下。」云朵回了一句。
顾望舒没说话,他站在槅窗前良久,说道:「和夫人说一声,我今晚歇在书房……」
云朵一怔,抬头去看时,他已经走远了。
梆子连着敲了两下,二更天到了。
云朵放轻了脚步往西次间去,低声道:「夫人,二爷说他去书房歇息……」
半响,鸾帐内传来「嗯」的声音。
云朵以为新荷睡熟了,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两人成亲后,四叔还是第一次「夜不归宿」……新荷浑浑噩噩地想着。内心太惶恐不安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觉都睡不着了。
烛台的蜡烛快燃尽了,外头万籁俱寂,已经是后半夜了。
这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
槅窗上的高丽纸逐渐呈现出灰色的光芒时,新荷就起床了。
昨晚,慧敏在外间值夜。她听到西次间的动静,便挑帘子进来了,「夫人,才过卯时,您再多睡一会吧……」
新荷没回她的话,去八仙立柜里选了竹菊暗纹刻丝褙子,问道:「二爷呢?」
「应该还在前院吧,没听说出去过。」慧敏说着话,去端热水,服侍她梳洗。
「今个不用绷带了,解开吧。」
慧敏力劝:「夫人,奴婢刚才给您换药时,伤口处还红肿的厉害,再缠一天吧?」
新荷摇头,脑袋上缠着绷带去见四叔,像什么样子呢?
慧敏见她执拗,解开了。
「秋水居」这些丫头里,最会梳头的就是慧敏。她三两下帮新荷绾了十字髻,戴了一对缀玉昝石木兰簪。
新荷坐在妆台前面,看着自己眼下的乌青,皱了眉。她用了脂粉去遮掩,在眉心处贴了小小的红色心型花钿。这让她的模样看起来更柔媚些。
新荷抬步往前院走,心跳越来越快。慌乱极了。几乎想转身跑掉了,但她不能。她必须要和四叔解释清楚——她的错误,她的心意。
这件事,一刻也等不得。
新荷穿过回廊,进了「松柏堂」。
虎子在门外守着,见她过来,慌忙行礼,「夫人……您怎么这样早就过来了?」
新荷略点点头,问道:「四叔呢?」
「……主子一夜没睡,在书房处理公务呢。」
新荷的心有些发疼。他也一夜没睡吗?
虎子刚要通报,被新荷拦了。她穿过正堂,径直往书房去。
「……四叔。」她挑了帘子。
他的案桌上堆了厚厚的一摞折子,见她进来,把手里的毛笔放下了。
顾望舒盯着她,没说话。
「四叔。」新荷鼻尖发酸。他似乎也不好过,才一夜的功夫,怎么看着就落魄了,下巴处都生了淡淡的胡茬。
「你过来做什么?」很冷淡的语气。
新荷勾唇,像是笑了一下。大概她这表情用的不大成功……顾望舒的脸色更严峻了。
「我有话和你说。」她不自觉地咽口水。
「要是关于昨天的事情……就算了,我不想听。」顾望舒转过身去,把烛火吹灭了。
远处的天际显露蛋白,太阳出来了,屋里渐渐亮堂起来,用不到烛火了。
新荷心中的酸楚忍都忍不住了。四叔连听她说话都不愿意吗?利用他,她确实做错了。可是,后来的爱他,也是真的啊。人家都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但他晚上的时候都不回去睡觉了……她能怎么办呢?她不想和他闹僵了……他不去见她,她就来找他吧。
新荷倚着墙壁站了,眼泪情不自禁的往下落:「你不想听,我也是要说的……早些年我对你好,是想着以后你有了权势……在新家危难来临时,能搀扶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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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宠妻那些年 卷三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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