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老夫人,小的今日去那归真园时便觉得似曾相识,但也只不过在心里头偷偷想想,并没有说出口来。可是方才去给老太爷取烟斗的时候,我见着七房的车夫赶了马车往归真园里走,拦着问了一句,那马车里的人自己说了,这归真园的主人便是七房的二小姐。」易管事说得气喘吁吁,额头上也是汗珠子滴滴的往下掉:「去年年关,老太爷让我去城北田庄将那二小姐找过来,七房的下人带我过去的,那会子下着大雪,一路瞧着到处都是一片白,也没怎么留心,今日走着过去觉得正是那个方向,可还不敢指认归真园便是去年我送信去过的田庄,直到方才……」
「可恶!」易管事的话还没有说完,郑大太爷便重重的拍了下桌子,那碧玉烟斗差点磕到了桌子上头,唬得易管事低下头去半天不敢吭声。
「竟然派个仆妇来欺骗我,说什么归真园的主人出外访友,原来只是不敢见我!」郑大太爷气得脸都红了,一只手捏着桌子的角,手上青筋都爆了出来,说了两句话,又被烟给呛了,好一阵咳嗽,站在身后的丫鬟赶紧上前给他捶背。
「而且还收了咱们这么多银子!」郑老夫人也气得头发晕,伸手将抹额扶正了些:「两百两银子,亏她也开得了口!知道咱们大房要去游玩,她难道不该亲自来迎着咱们进去?就她那破园子,谁又稀罕?就这么块弹丸之地方,游玩一日竟然要了这么高的价格,哪样东西值两百?她那几块烤肉?几只鸡鸭?」
郑大太爷咳嗽了好一阵子,脸色涨得通红,过了不久以后这才平息了些。接过丫鬟递上的茶水,慢慢喝了一口,眼睛转了转:「难怪去年她要我写那份契书,原来她早就打定主意要独吞赚的这笔银子!一日两百两,一年该是六万两银子,去掉下人的月例银子,再去掉些成本,每年三万两便是砧板上的钉子,跑不了!」
「三万两!」郑老夫人眼中也露出了气愤的神色:「原来如此,去年嚷这不要族里的红利银子,竟然就是为了这个!不行,咱们怎么能让这黑心丫头得逞呢!一年三万,十年可是三十万两!况且不是说她去年还卖酒给太白酒肆,那里边少不得是一笔银子。」眼睛瞧着桌子上摆着的那盆矮脚桃花,郑老夫人眼睛前边一阵发晕:「这花还去了十两银子,归真园卖花也是一大笔银子呢!」
这个郑香盈,实在太可恶了!照着她这赚钱的法子,那一年岂不是能赚到五六万两银子去?等到她出阁的时候,压箱银子也该有三十多万两,不会比自己的香莲丫头要差了。七房都破落成这样了,凭什么她一个孤女要与自己金尊玉贵的孙女相去不远?郑老夫人也是气得直柔胸口:「老爷,这样可不行,怎么能让她猖狂了去!」
「这种狡诈之人,实在可恨!」郑大太爷抚胸愤愤然道:「我若不好好教她做人的道理,那便对不住死去的信诚侄子,总要将她引到正道上边来才是。明日我要将她叫来好好说道说道,让她明白做人的道理。」
「大太爷请我过府一趟?」郑香盈挑了挑眉,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抬眼望了望站在那里的易管事,手里捧着一盏清茶喝了一口,悠悠然说道:「不知大伯祖父有什么教诲,非得让我去府上聆听赐教?」
易管事瞧着郑香盈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心中诧异,没想到这位二小姐竟然这般平静,难道她不该是战战兢兢,吓得话都说不出口吗?回想着去年那件事情,易管事偷偷打量了郑香盈一眼,看来这位七房二小姐真不一般哪。
「还请易管事替我去与大伯祖父说一句,虽然长辈赐教,晚辈自然该要赶着去聆听,可我这院子里头事情多,恐怕一时半刻还没得空,过两日我将这园中事情料理完了,我再去府上赔罪,还请大伯祖父多多谅解。」
竟然不去?易管事张大了嘴,傻乎乎的望着郑香盈,震惊得话都说不出口来。旁边鲁妈妈已经走上前来,朝他手中塞了一小块碎银子道:「管事跑这么远来送信,实在辛苦了,这点银子便拿着去喝壶茶罢。」
「姑娘,果然是找上门来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小翠望着郑香盈,满脸的担忧:「我猜大太爷定然是想要将那张字条毁掉,让你每年拿红利银子,但是要将归真园的盈利上交一部分到族里。」
郑香盈捧了茶盏在那里不言不语,郑大太爷有一种控制欲,他想控制郑氏所有的子孙,,他绝不会容得自己痛痛快快的赚钱。去年之所以写了那字条儿,是因着他以为自己赚不到银子,到时候不免要回去求他,而现在他知道了自己过得舒服,恐怕他的心里头便不舒服了,自然要想着办法来教训自己才是。
现在最重要的是该怎么样保住自己的归真园不受他们的盘剥,郑香盈喝了一口茶,心里在不住的盘算着对策。想必郑大太爷肯定会让她将字据交还到族里,以后每年照旧发红利银子给她,族里但收取的费用,恐怕会要多得超出她的想象。
自己先要摸清楚到底要交多少银两给族里,这才好去与族里那几个人谈价格,若那几个长辈们非得要狮子大开口,那自己也只能与他们对簿公堂了。而且幸得自己预先留了一手,说不定自己还能从这事里头占到便宜呢。郑香盈低头仔细盘算了下,抬起头来,脸上又是笑盈盈的一片,朝鲁妈妈招了招手:「妈妈,你在六房的人似乎有几个相熟的老姐妹?」
鲁妈妈走拢来点点头:「有几个,交情不错。」
「那你可不可以打听得出,究竟郑氏族里是按什么比例来收银子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总不能由着他们胡乱开口,自己总得要有个预算。
荥阳郑氏现在是大房与二房最为兴旺,子孙在朝堂任职的多,而且大房还有一个郑德妃在支撑门面。郑四太爷与郑五太爷两人都有子嗣放了放任,而且官职还不低,今年郑四太爷与郑五太爷都携眷去了儿子任上去做老太爷享清福,荥阳老家留的人便不多了。
族里数七房最弱,另外便是六房与三房,三房因着人丁兴旺,所以在各处都还占着强,管着族田和宗祠的修缮,在中间肯定暗地里捞了一笔银子。而六房只比七房要稍微好一些,六房的三爷去年才放了外任,六房这才稍微有些扬眉吐气,可总的说来,在荥阳郑氏,六房也是个不打眼的。
「我有个老姐妹的男人,正是六房在外头管铺面的,想必能知道一二,我这就去那边打听清楚回来告诉姑娘。」鲁妈妈听着郑香盈这般发文,心领神会,赶紧让禄伯套车将自己送去了荥阳。
「咣当」一声脆响,一只茶盏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郑大太爷摸着胸口不住的喘着粗气:「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易管事站在一旁哭丧着脸道:「老太爷,你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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稼妆连城 卷二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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