稼妆连城 卷一 第五十四章

  原来这人是要来买酒的,伙计来了兴头,赶紧点头哈腰的将他迎了进去:「这归真园的酒比旁处的酒要好得多,价格自然也要贵得多,少爷您进来瞧瞧便知!」
  掌柜的见归真园的酒刚刚到便来了生意,也喜不自胜,赶紧吩咐伙计打开一坛酒,顷刻间一种浓浓的香味便洋溢了出来,整间酒楼似乎都香透了。坐在桌子旁的酒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拍着桌子喊:「掌柜的,新来的好酒?素日里的酒闻着都没今日香!」
  「可不是新来的美酒?」掌柜的笑嘻嘻的回答,一面将一块牌子翻了过来:「只是这酒价格要高,客人看看价,若是喜欢便先来一碗尝尝?」
  店伙计拿着牌子送到酒客手中,几人凑到一处一看,眼睛都睁得溜圆:「掌柜的,你们太白酒肆也忒不地道了,这酒竟然价格比寻常的酒要贵了一倍!」
  掌柜圆胖的脸盘上堆满了笑:「一分钱一分货,大爷你是常喝酒的,我还能骗你?」他吩咐身边的伙计道:「快给几位爷端几杯过去,东家吩咐的,最先来的十个,每人免费送一杯新到的琉璃白!」
  「运道好,今日真是运道好!」几位酒客听说有免费的酒喝,个个喜笑颜开,接了酒杯过去抿了一口,便觉得甘洌的甜香从喉间而过,慢慢的滑了下去,再咂吧一口,只觉满口盈香,几人不由得赞了一句:「果然好酒!」
  「我们太白酒肆可不骗人,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谁都知道,难道还会拿劣质的酒来坑人不成?」掌柜的笑眯眯的望着站在柜台前的少年,伸出了一根手指头来:「少爷,你自己也听到了,这可是当场开的酒坛子,没有造一分假。这酒委实不错,一两银子一小坛,你买了回去送人,那可是再好也不过的。」
  「一两银子一小坛?」那少年指了指墙壁上多宝格架子上头摆着的那小酒坛儿,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就那么一小坛要一两银子?」
  「那是自然。」掌柜的脸上依旧是笑如春风:「少爷,这已经是最低价,再也不能少了。」
  那少年瞅了瞅那小酒坛,嘴巴张了张,最后却没有说话,带着随从走了出去。伙计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啐了一口:「瞧他穿着锦缎袍子,配着中毛大衣,还以为是个有钱的,没想着竟然这般小气,一两银子还嫌贵!」
  掌柜的笑了笑道:「你管他这么多呢,不过是个刚长大的孩子罢了,怎么会知道酒的妙处,还不赶紧招呼客人去!」抬眼望了望门口,一些熟客已经走了进来,而那个穿着锦缎袍子的少爷,已经见不着影子了。
  「姨娘,姨娘!」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将半躺在床榻上的王姨娘惊得抬起了头。
  自从答应了要好好照顾杜姨娘以来,王姨娘便没有一日心情快活。自己本来有不知多少招数让杜姨娘肚子里头的孩子没法落地,可偏生被郑香盈摆了一道,自己担上了这个责任,杜姨娘出了一点事儿都要算在自己头上,不仅家产还没得郑远山与郑远帆的份儿,还要把郑远帆与郑香林的那一份儿扣掉。一想到这里,王姨娘便觉得肉痛,只能每日好好招呼着杜姨娘,生怕她有半点闪失。
  可杜姨娘日子过得好了,王姨娘便觉得全身上下不舒服,自己不仅不能朝她下手,还必须好饭好菜供养着她,究竟是什么世道!这心病积得久了,不免身子会出问题,没过多久,身子向来结实的王姨娘便生起病来,请了大夫来把脉,只说郁积于心,有焦渴之症。吃了几副药下去不见成效,王姨娘又心疼看病的银子,愈发又添了一桩心病,病上加病,病情更是厉害了先圆盘子般的脸,现儿只剩下了一半儿,先前那些衣裳套到身上空落落的挨不着肉,就如牛栏里边关着一只猫儿般松活。
  「外边好像是大少爷的声音?」王姨娘支起耳朵听了听,朝小鹃望了一眼。
  「确实是大少爷的声音。」小鹃的脸上泛起了粉粉的红,她比郑远山大一岁,过了年便十四了,已经知晓了些事情,王姨娘曾经说过,只等郑远山到了十四,便指了她去做屋里人,怎么样也比做丫鬟体面。存了这个心思,每次见着郑远山,小鹃都会脸红心跳,现儿听着外头的声音是,早就红了一张脸儿,不敢往门口看。
  一件掺着金线的浅白色锦缎袍子,配着银鼠皮的中毛大衣,郑远山站在那里颇有几分翩翩少年的模样,小鹃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大少爷安好。」眼角觑着郑远山的衣裳角儿,一颗心砰砰的跳得厉害。
  郑远山却没有瞧她一眼,直接大步走到床榻这边,侧身坐了下来:「姨娘身子今日可爽利些了?」
  王姨娘伸手拉住郑远山,眼角里含着一泡泪儿:「远山,好几日都没见着你,都在忙些什么?学堂此时已经闭馆了,不用再去了罢?」
  「姨娘,你这是糊涂了不是?孝期哪里还能去学堂?大伯祖父叮嘱过,怎么着也得守满二十七个月,要我自己在家中看书,顺便教教远帆认字儿,若是有什么大义之处不理解,许我去族学那边问夫子。」郑远山惆怅的看了一眼王姨娘,摇了摇头:「远帆真是不好学,性子太顽劣,姨娘你从小便将他娇纵坏了。」
  王姨娘张大嘴望着郑远山,喃喃道:「我没有娇纵他,只是见他哭鼻子我便心软……」
  「姨娘,以后远帆便由我管着,你别来插手!」盯了王姨娘枯黄的脸色,郑远山心里又有几分同情,毕竟这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虽然她做的事情不怎么聪明,可毕竟还是为自己和郑远帆在打算。「姨娘,我知道你这病的根子,放宽些心,不就是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何必这样老是记在心里?我知道姨娘是为我们两兄弟好,可做事情都要思前想后才动手,务必要一击得中,不能给旁人抓住把柄。考虑不周密便下手,那岂不是把自己送给别人拿捏?」
  王姨娘懊悔的点了点头:「可不是这样?我确实是性急了些,现儿倒成了这场面,还将自己搭了进去,我这颗心实在是觉得不舒服哇!」
  「姨娘,现儿你都病成这模样了,就别管这些事情了,大伯祖父与伯祖母都过来干涉了,你再下手也落不了好处,咱们从长计议,只是以后你凡事要先想清楚,或者找我来商量,我来给姨娘盘算下可不可行。」
  王姨娘拉着郑远山的手直淌眼泪:「远山,我本只想让你好好念书,不想拿这些内院之事让你分心,可姨娘实在没能耐,以后也只能找你来合计了。」那日的事情又浮了起来,仿佛郑大太爷与郑老夫人两张脸不住的在眼前交叠着,脸上有着严厉的神色,旁边有郑香盈笑微微的脸,似乎充满着讥讽与嘲笑。王姨娘恨恨的咬了咬牙:「都是这郑香盈给害的,若不是她给西院的人支招,她们会想得到用这样的法子?」
  「姨娘,我今日倒是抓了她一个把柄。」郑远山听着王姨娘说到郑香盈,眼前一亮:「她在田庄上过快活日子,逍遥自在,我总得要给她添些堵心的事儿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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