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得一刻,他才又问起离开四合之后这些年的经历。
时间过去的太久,好些事情容妍几乎都觉得她要忘记了,比如逃亡路上饥寒交加,一起同行的裘老爷子最终生病,又无良医良药,延耽许久终于过世。
他们走的太匆忙,甚至连具棺木都不能为裘老爷子准备,最后只有将一床被单裹了,将他永远葬在了北狄草原上
后来的诸般辛苦,哪里是能够一一尽述的?
不过等他们生活好起来之后,裘家子孙曾经带人去寻找过老爷子下葬的地方,只是草原上没有固定的参照物,附近无山无水,只有一望无垠的草原,当年的坟包青草绿了又黄,又遭路过的牛羊马匹践踏,老爷子到底葬在哪里,最终也没有找到……
后来的生活总算渐渐好了起来。
殿内明烛渐渐暗了下去,她起身去寻了一旁的金剪子,剪去烛花,灯光倏的一下又亮了起来。灯光照耀在萧泽那张脸上,分开四年,他身上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再不是当年四合那个笑容满面的少年。
他嘴角留下了威严的痕迹,目光里是沉思的影踪,连五官似乎也变得深刻了许多。
当夜,萧泽将容妍留在了宫内。
他说,还有许多事想要问一问她。
阿木尔与穆通离一行人离开大梁皇宫的时候,他还不断朝后望,又问送行的小宦官:「方才被你们唤走的小娘子呢?她怎么还不出来?」
送行的小宦官陪着笑引了他们在宫道上行走:「容家小娘子让我捎话给二位,她明日便回使馆。」却又在心中嘀咕:自陛下即位之后,还没有对哪一位小娘子表示过这么郑重的态度呢。容家小娘子说不得或许会有大造化呢,还回使馆做什么呀?
「有劳公公了。」穆通道,上了马车便在阿木尔脑门上狠敲了一记:「不长脑子!大梁皇帝陛下这是瞧上阿妍了,你没瞧出来?他瞧着阿妍的眼神儿都不对了!」
阿木尔摸着额头喃喃:「那……楚三郎怎么办?」
「噗!」穆通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你这是操的哪门子心啊?不过就是一起喝了顿酒,使有这么大闲心替旁人操心终身大事?」
阿木尔非常不服气,他倒是很想反驳一下穆通,不过在事实面前,只有闭嘴的份儿。
或许穆通说的是对的,这份闲心远轮不到他来操心。
可是与容妍相处这几年,他确信她远非能困在一隅的女子,若真是被大梁皇帝陛下困在宫掖,那她的一生还有什么意趣可言呢?
阿木尔深深替她惋惜。
等到第二日楚三郎跑到使馆报道,顺便见一见他家媳妇儿,被阿木尔告之,你相中的小娘子被皇帝陛下截糊了!眼瞧着楚三郎的眼色,阿木尔很想幸灾乐祸一下,不过想到幸灾乐祸的对象还包括容妍,便又放弃了。
又过了两日,连宫中皇后以及几位美人都知道了皇帝留下了一名北狄女子,且这两日下朝之后,便与她形影不离,于是连皇后都想见一见这位北狄女子了。
只可惜没有今上传召,她也不能闯到那北狄女子所住的玉凤阁去,那样实在有违皇后尊严。按道理,后宫进了新人,都应该去中宫磕头问安,如今新人没去问安,她贸贸然闯去见新人,说出去那真是笑话一桩。
被宫中皇后以及诸位妃嫔们近几日虎视眈眈的玉凤阁里,容妍与萧泽对奕,又一次输了,她伸出双臂护住整个棋盘,拦着萧泽不让收棋子,十分沮丧。
「阿兄,你怎么就不能让着我一点呢?就我这手臭棋,老输老输,还有什么好玩的?」
萧泽笑意盈盈看着她耍赖,前两日面上的阴霾之色淡了不少,「你这般无赖,这几年有没有带坏阿谦啊?」
容妍一脸被说中事实的震惊神色:「你你……你怎么知道?」
萧泽顿时大笑了起来,「他那么怪,自你回到四合之后,都被你整日带着不着家的淘气,你真不知道你阿娘有多犯愁?姑母那时候生怕你嫁不出去,如今瞧来,她的担忧原是没错。」
容妍这几日被萧泽留在宫中陪他,话开口必提到四合旧事,容妍便陪着他。想他丧母之痛虽迟了四年,也必是剜心刻骨之痛,后宫那些美人们大约是没办法想象四合是个怎样荒凉的地界儿——都是金尊玉贵的官宦之家长大的小娘子们,生活之中有些地方不能产生共鸣,原也正常。
见他竟然熟到拿她的婚事打趣她,容妍也不示弱,「阿兄岂不知,哪怕红颜无数,知心人儿一个难求。男人都是三妻四妾,我又不能多嫁几个,只能嫁一次,当然要细细的挑慢慢的选了。」
萧泽正饮了一口茶,闻言几乎笑的呛倒:「你若再细细的挑慢慢的选,恐怕楚三郎都要急成个小老头儿了!」
他这般明光正道的提起楚君钺,反让容妍面上显出几分绯色来,犹自嘴硬:「他……他是可以三妻四妾的人,哪里就会那么急呢?」
正说着,小宦官在门外请示:「圣上,楚少将军求见!」
萧泽的目光里顿时充满了笑谑之意:「我就说嘛,瞧瞧这是谁来了?」又吩咐小宦官:「带到玉凤阁来。」
朝容妍使眼色:「阿妹,男女有别,避一避吧?!」
容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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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窝市井 卷四 V第03章[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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