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了这事,秦秀才坐到芳娘旁边,「我瞧着,穗已经快饱了,再过十来日就好开镰,今年要不要让大哥也下地割稻子?」
手里的针有些钝,芳娘把针往头发上磨了磨,「嗯」了一声,「今年的稻子瞧着收成好,只怕会被压价,到时候他们来收就要多讲讲,不然这一年的辛苦都白费了。」
每年收了稻子,交了皇粮,留足两年吃的和来年的种子,剩下的也就卖掉好应付平日的开销,秦家有足足二十亩好田打的稻子,遇到丰年时节,也不过就是剩三十来担能卖的,欠收时候就要糟些,芳娘最庆幸的就是爹爹过世後前几年里没有遇到颗粒无收的年月,不然别说攒一些银子,什麽都保不住。
秦秀才应了又道:「囤仓里还有前年剩下的稻子呢,这新的一出来,陈稻子就……」
芳娘抿唇一笑,用针往他手上戳一下,「你啊,就是想喝酒了,等寻个好天,把那些陈稻子拿出来碾了,给你酿成酒,让你痛痛快快地喝一回。」
乡下人家哪舍得去买酒,都是自家收的粮食将就酿一些,多是些不好的粮食,前年收的稻子虽已放了两年,也不算陈,用来酿酒自然比用那些杂粮酿出来的好。
见秦秀才满面喜色,芳娘低头继续做着针线活,「阿弟,这些事以後你自己拿主意就好,甭事事都来问我,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心里怎麽想的。」
秦秀才看着芳娘低垂的脖颈,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无能为力,叫了声姊姊就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风吹起芳娘的发,秦秀才看着姊姊不停歇地做针线活,这十多年来的相依为命,已经让秦秀才习惯了这样看着她,可是他也知道,姊姊不会永远跟在自己身边,她定了的事谁也无法反对。
桃叶被风一吹,打着旋落到芳娘的脖子上,芳娘伸手拿下桃叶,迎上弟弟的眼光,笑了笑道:「阿弟,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辛苦了那麽多年,也想歇一歇,那清静之所就是我要歇的地方。」
秦秀才「嗯」了一声,太阳偏西,秀才娘子的晚饭也将做好,已经能听到褚守成开门的声响,秦秀才站起身,这个傍晚,如同每一个平常的傍晚一样,但他知道,这种感觉只是一种假象,等到稻谷入仓,农闲时节重新来到的时候,一切又有变化了。
三叔公在族里虽然也算德高望重,但毕竟不是族长,他的提议马上受到秦四叔的反对,这让三叔公格外恼火,两人在田边就吵了起来,三叔公撅着白胡子骂秦四叔不是人,做下这种丧尽人伦的事来。
秦四叔只是由他骂,等他骂完才冷冷地道:「三叔,你忘了现在我是族长,你虽是族老,但最後还是要听我的,况且你今日骂我丧尽人伦,当年三叔做的事情难道三叔自己忘了吗?」
见秦四叔要胁自己,三叔公气得胡子都抖个不停,指着他「你你」说了好几次,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秦四叔这才对他作了一揖,「三叔也骂够了,要开祠堂要撵人,就要问问三叔别人能不能听你的?」
说完他拂袖而去,看也不看三叔公一眼,落得三叔公一个人站在那里双手颤抖不止。
他骂秦四叔的时候,就有人凑过来瞧,等人走後不免有几个人上前劝,「三叔公您年纪也大了,这每个族里都难保有那麽几个不正经的,况且他们也算是两相情愿,说不得是四叔强迫了她,三叔公您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三叔公听了这样的话,手抖得更加厉害,「你们、你们听听这样的话,传了出去我们秦家的人哪里还有脸见人?」
旁边有人懒懒开口,「三叔公你这样说,难道不晓得村头的陈寡妇,自从死了男人,和他们族里的族长搅和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陈寡妇还不光只和他们族长一个,李家族里的人哪个又不好意思见人了?」
每个村里都难免有那麽几个不正经的女人,当然更少不了钻她们被窝的男人,若是钻她们被窝的男人是那种没钱没势不过想讨讨便宜的,只怕早就被抓了奸,游街示众赶出族里,若是那种在族里能说上话的,又有几个人肯冒着得罪人的後果去捉奸赶人呢?
三叔公晓得说他们不过,只得垂头丧气的推开他们回家。
而有了秦四叔明明白白的撑腰,王氏打扮得也更鲜亮些,还给秦四叔做了荷包新鞋,秦四叔穿了她做的新鞋、挂了她送的荷包,洋洋得意地在村里走动,毫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要商量换族长?」芳娘听了这话,针差点戳到手上,瞧着秦秀才道:「怎麽会冒出这个念头?」
秦秀才才不想管族里的那些闲事,可是人家既然找上自己,也要敷衍一二,皱眉道:「就是三叔公的主意,也不知道他这几日说动了谁,竟有几个族老说那位的事实在太过分了,要开祠堂换族长,就定在明日,每家出一个男人。」
芳娘「哦」了一声,淡淡地道:「那你就去听听呗,反正这族里我瞧着,不管换谁上去都差不多。」说着她叹口气,当年只觉得自家大伯所为已是天下间最龌龊的嘴脸,後来才晓得,这族里的那几位能说上话的,嘴脸都不见得比大伯好多少,个个恃强凌弱、巧取豪夺,何曾对族人有几分体恤之心?
这秦氏一族再这样下去,能人越来越少,迟早要完。想到这里,芳娘道:「等这里的事了了,你就带着弟妹搬到城里去吧,这族里再这样下去,是住不成了。」
秦秀才「咦」了一声,搬到城里,可以多请教些有名的先生,也能远离族里的这些事,是秦秀才一直有的想法,但是一来是没有钱,这十几年来,经历了这麽多,姊姊也算是个能攒钱的人,熬着辛苦攒下的也不过是五十两银,而这些银子随着他和妹妹的一嫁一娶、翻新房屋,转眼又是空空如也,二来进了城也难有生计,还是要靠着这二十亩田地过日子,更舍不得把这份家业平白送给族里那些人。
秦秀才的这个念头也不过就是想想而已,除非自己学问再精进,考中举人,那时还有几分想头,可此时姊姊怎会提出这事?
芳娘瞧着他笑了,「我拚了我自己的名声不要,难道还不能为你和小妹挣些银子出来?」
能让自己家搬到城里的银子不是个小数目,秦秀才喉咙有些哽咽,姊姊为自己和小妹做得太多了,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无法改变她的任何决定。
【第二十七章 翻脸打起来】
既然有了要搬去城里的念头,秦秀才第二日去祠堂时就显得格外轻松,只是冷眼看着他们在里面吵得天翻地覆。
秦四叔毕竟做族长多年,也是有些根基的,他的拥护者不少,三叔公这边的族老年纪都大了,个个都端着架子,找出的理由也不少,一是秦四叔不尊重族里长辈,二来不体恤族里弱小,三来更做出那种和寡嫂勾搭的灭绝人伦的事来,为族长者怎能如此不顾廉耻?
这些句句都是实,但秦四叔的拥护者们怎麽肯听这些,吵嚷着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还说秦四叔就算和王氏有了点什麽,那也是他们私情,秦四婶都没说话,也没求族里的老人出面处置,说族老们也未免管得太宽。
个个吵了个面红耳赤,有一两次秦秀才都能看到三叔公捂住胸口,但此时谁会管他,只顾着口舌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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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训 下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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