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戌时三刻。
「怎么想到这个时间出来。」萧衍拉住了谢长宁的手,果然,小手冰凉,他眉头微皱,「今天折腾了那么一番,就不累么。就算要出来,怎么不多穿一些,手这样凉。」不知怎的,谢长宁就忽然约他一起出来。
谢长宁故作轻松地笑了一笑:「什么时候也这样啰嗦了。」此时月色正好,她抬头看了看,又望向萧衍的眸子,漆黑的瞳孔中倒影着她的脸,满满都是她。
「比的手还凉。」萧衍没有当回事,又叹了一声。
「晚上有点转向,带去琉心亭。」她反握了回去。
萧衍抿唇:「去那里做什么?」
「去看一场好戏。」谢长宁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笑了,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萧衍伸手去揉她的发顶:「何必事事亲历亲为。」
谢长宁深吸了一口气:「事关谢家,不敢有半点疏忽啊。」她依然记得她的冤枉,要谢家代代传承,要自己一世长宁。
「怎么了?」萧衍挑眉。
「到了就知道了。」
琉心亭一片榕树园内,周围环绕着假山与小池塘,榕树皆是上了年头的,粗壮又高大,各树枝叶交叠,月光之下一片影影绰绰。确实是一个夜间幽会的好去处。
「三皇子殿下。」娇怯的一声,正是谢长蕴。
假山之后,萧衍诧异地看了一眼谢长宁,却发现她面无表情,淡然的很,眼底又多了些怜惜,怎么会有这样的同父妹妹呢。
「没被谢长宁发现吧?」萧正琦与谢长蕴挨的十分近,从侧影看,几乎就要贴一起去了。
「没……没有……」谢长蕴似乎不大习惯这样的亲热,声音娇羞。
「那就好,」隐隐衣料摩擦声传来,萧正琦将谢长蕴拥到了怀中,「待大事得以成就,便予皇贵妃之位,仅皇后之下,若秦霜不识抬举,便予实权。」
「三皇子殿下……」
「权利与富贵,不是最喜欢么。」萧正琦声音带着蛊惑。
「可是谢家……」谢长蕴明显还有些迟疑。
「谢家?」萧正琦轻笑一声,「到时候还不是由说了算,说把旁系扶植为嫡系,那便是嫡系,说灭了谢家也不过覆手之事,若惦念亲情,只削去实权也未尝不可。」
「只要谢长宁死。」谢长蕴的声音中带着恨意。
萧衍握着谢长宁的手蓦然一紧。谢长蕴,他心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敢将主意打到谢长宁的头上,到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胆子!
谢长宁安抚似的拍了拍萧衍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不用担心。
萧正琦与谢长蕴的声音逐渐变低,萧衍与谢长宁也听不清楚了,谢长宁才拉着他的手悄悄离开了这片榕树林。
「准备怎么处理?」萧衍抿唇,面色冷凝。
谢长宁却全然不意一样,只是紧紧攥着萧衍的手暴露了她的紧张,她张了张嘴,涩然开口:「大世家嘛,经常会有子嗣出些意外,这不是常有的事情吗?」
可是谢家,从不亏待每一个女儿,若不是迫不得已,也不愿糟蹋一条命。尤其是谢长宁,手上从未染过鲜血,这一次,却先要对自己的家下手。
萧衍拉住谢长宁,神情认真,谢长宁盯着那双眸子,只觉是灿若星辰,所有的希望与光芒都那一双眼睛里:「若不喜,便交给。」他沉声道。
谢长宁张了张嘴,才闷声开口:「这是谢家的事情,何况还要报备与祖父与大哥,让费神总归不好的。」
「只想知道,无论再大的困难,一切有。」
月光如水,照进了心,却无法诠释最简单的情愫。
谢长君的调查并不顺利。
并不是说有百般阻挠,而是平阳长公主府邸实太干净,除了一个深居简出的表妹便是几位贴身侍女与他有些说不清的关系。纵然这些都是他的罪证,加之伙同那表妹殴打侮辱平阳长公主,足以判以死刑,可却不是谢长君真正想要找的。那些东西,总归要有些蛛丝马迹。
直到回程的那一日,都没能有所决断,驸马被送进天牢之中也是神不知鬼不觉。一连三日,谢长君将长公主府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第四日,谢熙年与谢长君一起出现了早朝之上。
谢长君孤身立大殿中间,一派长身玉立、霁月光风的姿态,其余年纪相当的朝臣看着,都有些眼红。为何谢家便养得出这样的好儿郎,思及明和园时,谢长宁的种种,他们心中又涌起了酸水,怎么连女儿都教养的那般好。
「谢卿,许昌之事调查如何?」崇德帝慢条斯理,可是不自觉地就散发出一股威压,令这庙堂之上的都谨慎起呼吸来,生怕一点噪音便惹得这位不快。
谢长君却好似未觉,从袖口中掏出一本奏折,齐眉躬身:「许昌所犯之罪,尽其上。」
萧福见状,连忙走来双手接过,转身快步送到崇德帝的面前。崇德帝随意拿起,漫不经心地翻看起来,此时,众朝臣才微微抬眼,观察起崇德帝的脸色来,只是若崇德帝的心思能被琢磨透,就不会有君心难测这词了。
崇德帝翻看到最后一条,神色出现了一丝变化:「咦?」
众朝臣耳朵竖了起来,难道还有什么别的?
「这许昌谋害皇室宗亲可是大罪名,不知谢卿可有证据。」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也不顾及崇德帝的威压,盯着谢长君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谢长君这是疯了吧。」
「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能查出来什么,不过是仗着谢家罢了,不然圣上如何会给他调查的权利。」
「哪里是仗着谢家,分明是仗着妹妹,若谢家的大小姐嫁给了端王,他便也算圣上的自家了,处理家事当然要找他。」
「他与许家有什么仇啊,要这样诬陷。许昌不仅死罪,还非要株连了许氏全族。」
对于这些议论,谢长君泰然自若,只是偶尔留意一下萧正琦与司马言的神态表情,除了司马言最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并无半点失常,果然是精。
微微一笑,谢长君淡然吐出了两个字:「并无。」
又是一阵喧哗。
「空口无凭,没有证据,朕也不能为其定罪。」原本以为崇德帝会勃然大怒,将奏折扔向谢长君,却仅仅是放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谢长君。
「微臣现并没有证据,可再给微臣一点时间,一定能调查出来。」谢长君躬身恭敬道。
「谢长君,未免太自大了!」一位中年文臣站了出来,底气十足,「没有证据就没有证据,难道要给时间去捏造证据?许昌有罪,却罪不及族。」
谢长君并不反驳,只是坦荡地看着崇德帝。
「若是他果真有这样的罪名,尽管调查便是了,又何须朕给时间。」崇德帝眯了眯眼睛。
众臣忽然明白,圣上这是已有定论,他们若再说下去,指不定会遭到怎样的迁怒。
「许昌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必有幕后之,微臣还要他作证,他此时不能处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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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长宁 下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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