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证据拿出时,荀正卿异常冷静,漠然道:「这是蓄意构陷!文书不是我的,更不是我写的!」
「你——」陈湛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发出声来,他谨记虞墨戈和严阁老的嘱咐,淡定……
他淡定,秦晏之可淡定不了了。唤声道:「不可能,这是从你书房寻到并拓下来的!你想否认,可字迹否认不了!」
荀正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了。「我不否认,是我的字迹。」他鄙夷地看着秦晏之道,「窃入我书房?嗯,这种鲜耻寡义之事你也做得出来。可谁能证明你拓的是什么呢?书房里尽是我的文书字迹,随意你拼凑,想拼什么便拼什么,便是想拼份谋逆诏书来拓也不是不可啊!」
「我还没那么有‘雅致’!有原件为证。」秦晏之切齿道。
「那原件呢?你拿不出来,只凭一份拓书,什么都证明不了。若是可以,我也能证明你通敌叛国!」说着,荀正卿从袖里拿出份一模一样的纸笺,不疾不徐地舒展开来,竟是一份极其像似的通敌文书,唯一不同的是,上面的笔迹是秦晏之的……
秦晏之惊得脑中一片空白,认清了那纸笺上不是墨迹而是青雀头黛,他瞬间都懂了。这两篇拓文出自同一人之手,那个既能进荀正卿书房,自然也能进自己书房的人。
荀瑛,她到底还是姓荀!
荀正卿一时占了上风,荀党也理直气壮起来,气势咄咄地斥责起秦晏之来,道他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简直不知礼义廉耻为何。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秦晏之一介书生,本就性子耿直,被反驳得无地自容,咬牙恨到了极致。
朝堂一时乱了起来,清流派与荀党争执不下,唯有严恪忱默声地瞥了要耐不住起的陈湛,转视望向虞墨戈,二人对视,虞墨戈颌首点头。
「不管是不是构陷,毕竟嫌疑在身,若首辅大人自觉清正,便不介意随下官都察院走一遭吧。」虞墨戈含笑道。
荀正卿未言,荀党不干了。
「为何要与你走!阁老清正,凭什么要去都察院!」
「清者自清,荀大人是心虚了吗?」清流派接言道。
「心虚?坦坦荡荡,何来心虚。首辅大人若是走了这趟,往后名誉受损,你可抵偿得了!」
「哼,我看是不去才更让人遐想无限吧!」
「你们……」
「可以。」荀正卿伸手制止了双方争执。「虞大人,我随你去便是。」他淡淡道,目光盯紧了虞墨戈。
查,往深了查,他倒要看虞墨戈敢不敢把真正的幕后之人挖出来!
荀正卿冷哼了一声,撩起官袍便迈出了建极殿。然就在他要出皇极门前,都察院左都御史彭轲跟了上来,唤住了两位押送荀正卿的部下。他审视着这位首辅大人,蓦地笑了。
「荀大人,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彭轲没头没脑地道了句,见荀正卿不应,他接着道:「您是贵人多忘事。去年的这个时候,可不是您在陛下面前参劾严大人,他被移送都察院停职受审。今岁,便轮到您了。」
荀正卿闻言哼笑,满目蔑意地瞥了他一眼。彭轲不以为意,依旧笑道:「不过您放心,您二人不同路。严大人当初是清清正正来,磊磊落落走。至于您,我都察院的大门必不会让您白进的!」
说罢,他面色一冷,呵斥下属脱下荀正卿乌纱帽。下属战兢不敢,彭轲狠瞪了二人一眼,较高哪位才忐忑伸手。荀正卿恶之,一把拍开了他的手,兀自脱下了官帽,甩袖离开了……
京城,秦府。
「荀瑛,你好深的心思啊!」秦晏之坐在正堂上,对着妻子冷道。
荀瑛直视丈夫,而他却不看她,唯是面无表情的望着门外那方有限的天空。
他当初只顾着得手书信,竟都忽略这些细节。她如何有的荀正卿的书房钥匙,她又如何出门他还要带着青雀头黛和油纸,她是有备而来。
「你骗了我。」秦晏之寒声叹息。
荀瑛从容道:「是你利用我在先,你娶我为的不过就是那几封书信。」
「是。」秦晏之漠然点头,「那我们算扯平了,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这话说出来如刀剜心,血淋淋地疼。其实她从来都没怪过他利用自己,她反倒觉得能够借此机会嫁他是件幸事。她不在乎他心里有没有她,她喜欢他就好,日久生情,即便生出的是亲情,也能相濡以沫厮守一生。
至于那几封信,她是故意为之。然她那么做并不是为了报复,只是不想有一日他真的和叔父针锋相对。都是至亲,秦晏之她舍不得伤,可叔父再自私,他也把自己当女儿养大,养育之恩不可负。
「我知道你想要原件,我有,可以给你。」
荀瑛话一出口,秦晏之目光陡然落在她脸上,与她直视。妻子脸上依旧平淡,可眼圈却因隐忍而红了,她强把泪奈了回去,努力镇定道:「我可以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
「叔父的罪是躲不了了,这是他咎由自取,但我希望你能够救我荀氏一族……」
荀瑛的泪还是留不住了,泉涌而下,一双清明的眼模糊了,流露出恐惧和绝望。秦晏之的心莫名颤了一下,有种柔柔牵扯的感觉。荀瑛的目的达到了,生活这一年,不管他们之间产生的是何种情愫,他们之间再不是陌生人了。
他稍稍缓了语气,柔和道:「你放心,你已嫁我为妇,自是我秦家人,我定会护你平安的。」
「不是。」荀瑛摇头。「不是我一人,我不在乎我自己,但我不能让荀家无后。九族啊,你知道这要牵连多少人吗?除了叔父这一枝,他人都是无辜的!就算叔父作恶,可我堂兄他没有啊!他问心无愧做自己的七品监察御史,不仅没参与叔父任何一件事,他甚至都从未接受过叔父的荫庇……他是无辜的啊……」
秦晏之皱眉:「我又有何逆天之力,能改变皇帝的决定?况且他是通敌叛国啊!,他躲不过的!」
叔父究竟做过什么荀瑛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当然知道他逃不过。她绷不住了,大声嚎啕,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这一跪,不但惊了秦晏之,连同站在门外不敢入堂的秦翊夫妻也吓了一跳,吴奚慌忙要入门搀扶大嫂,却被秦翊一把拉住了,朝着妻子默默摇了摇头。
吴奚心急,不仅仅是为这个对她还算不错的大嫂,更为自己的父亲,要知道父亲可是荀正卿从山东调回来留在京城的,荀正卿若倒了,只怕他父亲也要受牵连。
第一次,吴奚悔了,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而后悔。若不是自己非要嫁给秦翊,父亲怎会被搅进来。
可就算吴奚不嫁给秦翊,宁王在山东叛乱,也必不会放过吴凤庭的。
看着忧忡的妻子,秦翊心疼,把她抱在怀里安抚:「别担心,你父亲不会有事的,还有虞大人和表嫂在呢。」
对啊,还有三哥和表嫂。吴奚眉心舒展,她恨不能现在便奔回英国公府,可突然又想起来,表嫂在宛平还未回呢……
门外人有门外人的心思,而正堂里,秦晏之和荀瑛还在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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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下堂妻 卷四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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