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母亲的目的再清楚不过了,说到底她还是为了大儿子。
当初是她求自己替兄长顶罪他才咬牙去的。如今她又想利用自己,机会没有第二次了……
「母亲果然还是最疼大哥,存龙井而不存阳羡。也是,我不常回,您也不愿喝那么酽烈的茶,还是龙井清香淡雅,合您口味。既然如此我便不讨您这口茶了,我去争暖那瞧瞧。」说罢,他起身揖礼,晦暗不明地看了母亲一眼,离开了。
虽他说的是茶,宁氏会不懂吗?这个儿子的心思可不是一般的通透。其实她也悔,她也想把话在说到婚事那戛然而止,不提端王不提昌平侯。可是她实在是想不出其他方法去救大儿子了,虞晏清能被押送刑部便是凶多吉少,她不能放弃——
「你真是要见死不救?」宁氏镇定下来,安奈道。
虞墨戈顿足,没有正面回答。「我不会娶她们的。」
那便是了。
宁氏冷笑,寒声道:「你居然为了个女人,连你大哥都不救!」
闻言,虞墨戈陡然转身,目光锐利地盯着母亲,深眸中一层层怒意浪卷而出。宁氏看着儿子的反应便知晓了,点头道:「好好好,在你心底至亲兄长竟连一个和离的女人都不如!」
「您如何知晓的?」怒意被压抑,取而代之的是森冷的平静。
宁氏不语哼声。虞墨戈懂了,她还能从哪得知,自然是虞晏清。原来一直跟踪容嫣的是他。
「我可以告诉您,我是要娶她,但这与大哥无关。即便没有她的存在我态度依旧不会变。大哥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这四个字让宁氏的神经彻底崩断,她怒不可遏却有心痛得不得了,原来他们兄弟之间便是这般的冷漠……
宁氏后退,摸索着坐回了椅子上,收回了凌人的气势,她平静到淡漠。望着儿子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情感,连最初对他的那点惦念也没有了。
「我也告诉你,即便没有这些事情的存在,她也入不了英国公府的大门。因为她不配!」
如他道出「罪有应得」一般,宁氏把最后三个字也咬得极重。可她并没有看到预料中的愤怒。
只见虞墨戈英气逼人的脸上浮出一抹不屑的冷笑,他对着母亲揖了一揖,清冷而去了……
放榜没多久便要进行殿试了,殿试之前要在皇宫建极殿进行复试。复试不过是对录取的再次认定,过了以后便于二十一日应殿试,依旧在建极殿。
短短的一日时间,叶府上下竟觉得比会试九天七夜过得还要慢,一家子从早开始便侯在正堂。叶承弼本来有课,谅他为儿担忧敬王便让他先回了。沈氏和陈氏则在佛堂跪了一天,为叶寄临祈福。
殿试基本不会再淘汰中式者了,目的也不过是为了政治意义重新排名。可这排名也有讲究,若是能入一甲便可直接留于翰林院,要知道「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省下馆选一关。再则叶寄临乡试中解元,会试中会元,若再中了状元那便是连中三元了。
那日的贡士榜单近三百人,容嫣没一一扫,后来听容炀道堂兄容焕榜上无名,想来也是报应。这两日姨母来恭贺寄临,提到了女婿带着弟弟来拜访任职礼部侍郎的岳父。容嫣都快把他忘了,徐井桐也中式了,不过踩了个尾巴上的……
殿试宣布结果日那,皇帝在皇极殿举行传胪大典。叶寄临果然不负众望,以一甲第一名高中状元。消息传到叶府时,全家上下高兴得不得了,还没待参加朝考的寄临回来便开始鸣鞭响炮。沈氏激动得在儿孙的掺扶下去了小祠堂,笑中含泪禀之叶家祖先,也告慰自己去已多年的夫君叶元懋。
陈氏欣喜而笑,可笑着笑着也哭了。儿子这些年付出了多少辛苦她心知肚明,可算是熬出头了。她甚至有了感激儿子的念头,感谢他的明事通理,更感激上苍给了她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在大伙的感染下,容嫣眼眶竟也有点酸,感叹之余还惦记着点事:
想来虞墨戈贡士第三,若是稳妥一甲也是能上的,可眼下榜眼探花都传开了皆不是他,那他仅仅得了个进士及第?二甲也好,不是说还有馆选点翰林的机会吗,他一定能上的……
不要说一甲,连二甲虞墨戈都没中,他甚至被甩在了徐井桐之后,三甲七十六名。
这名次,可是皇帝为他「钦点」的——
不但「钦点」了,还将他传进宫里特地召见了他。那个下晌,除了皇帝的近侍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对虞墨戈说了什么。但不久后的馆选虞墨戈放弃了,直接被发送到刑部任了主事。
刑部主事?要知道英国公府世子虞晏清还被关在刑部大牢呢,他赶在这个节骨眼去,其背后的意义真是耐人寻味啊……
叶寄临都去翰林院报道了,容嫣才听闻这些。了解了皇帝是因大同失守案才对虞墨戈怀怨,她心中惋惜。
两人接触这么久,从来都是他看着她离开,她何尝见过他的背影呢?人前桀骜清冷,矜贵得似神若仙,那么背后呢,他也有他的落寞。
想着想着容嫣心莫名地紧了紧,那种被揉捏的酸痛,她竟第一次有了心疼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给他一个拥抱也好,摸摸他硬朗的下颌也好,或者陪他吃饭,给他做她学了好久的芙蓉糕……她只想安慰他,不叫他心那么凉……
容嫣猛然回神,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惊住了。她竟然在惦记他,他们不是这种关系的……
又窘又忧,她整个人心事重重。然而相比之下,叶府喜悦的气氛中也凝了些不安分。
高中的叶寄临每每从翰林院回来都会向母亲渗透自己要娶容嫣的打算。陈氏品出来了,却装作不清不楚,对容嫣体贴依旧当女儿宠着。直到姨母叶绮蓁提到,谭家任两广巡抚的大爷还有个待字闺中的小女未说人家,陈氏走了心。
叶寄临不能再等了,于是和母亲挑明,然陈氏却道了句:「给彼此留点颜面吧,只当我没听过这话。」再不理儿子了。
母子二人僵持,整个叶府都看得出来,怕也只有心不在嫣的容嫣不明所以吧,她心可不在这——
刑部大牢,虞晏清虽没受刑却也被蹉跎得不成个人样。清俊的脸瘦脱了像,白得瘆人,这白皙下还隐隐泛着铁青。
他坐在床榻上,举眸看了眼面前的三弟。虞墨戈长身玉立,挺拔如松,瞧上去风光霁月清冷若玉,却从骨子里透出一种逼人的气势,那是他们虞家特有的,祖父是,父亲是,他虞墨戈也是。这种气势让虞晏清无论何时都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你终于肯出现了?」
虞晏清问道,发现他穿着青袍常服不禁打量一番。虞墨戈头顶乌纱,腰束素银带,皁皮靴,胸口彩绣纹鹭鸶补子映示着他这个三弟为官了,而且是文官,只不过才六品。
「许久不见,竟入仕为官了?」他哼笑道。「可也是,皇帝不许你再任武职,你只有这条路走得了。说吧,你这是在哪个衙门口应差啊。」
虞墨戈闻言笑了。「兄长,我今儿能站在这,您说我在哪个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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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下堂妻 卷二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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