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着容嫣而来,见了她自然心虚,可就这么走了万氏更不甘心。于是眼珠一转,品出了容嫣的顾虑,她又开始临场发挥了。
「嫣儿不怕,有婶母为你做主。他们冷落你这么些年,今儿非给你讨个说法不可。」
呵!这「体己」话一出口,好似容嫣受了多大委屈找她来撑腰似的,底气又足了三分。容嫣看着万氏暗哼:本想在外人面前留点脸面,可偏就有人不要这个脸。
「讨说法?好啊。」容嫣哂笑。「这便是您讨来的说法?让我重回秦府继续被冷落,做有名无实的少夫人?你还真是会算计,是嫌我罪遭得不够多吧。」
万氏闻言怔住,更窘。这话可不就是自己打自己嘴巴的意思,连韩氏都瞧着她满目鄙夷。什么为容嫣讨说法,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此刻,堂上一时静默。
门外小丫头来上茶,放在容嫣所站的檀木几上,脱口而道:「少夫人,喝茶……」
容嫣点头,淡然道:「谢谢,别再叫我……」
「容嫣。」秦晏之唤声。他终于起身了,站在她面前与她对视。
人还是记忆中的人,只是带着陌生的疏离。这么些年二人一直在保持距离,原来他们还可以更远。
他看了她许久,目光不错。本以为分开对彼此是种解脱,然她离开后他才明白,这不过才是个开始。二十九那日再遇,他遣人打听了她的一切,她如何被迫去了宛平,经历何等坎坷意外,甚至回到通州的窘境……他想过和离后她会不顺,但没想到会遭遇这些,于是对她的歉意与日俱升。
「如果过得不如意便回来吧。」
秦晏之到底说出口了,容嫣惊讶。不过面前人,神色淡得没有一丝深藏的情绪,她明白,他是悔了,但不是因为情感上的不舍,而是道义上的内疚。
容嫣深吸了口气,道:「我回不回来,无关生活顺遂与否。秦少爷,我不知道我曾经做过何事让你如此嫌恶,就算我做过但五年也足够尝债了,咱彼此谁都不欠。你也不必为我怀有愧意,我也再不会来扰你,咱没有任何关系了。今儿婶母来我确实不知,不过您放心,以后再不会发生了。」
「这还算句公道话!」
韩氏讽言道了句。容嫣乜了她一眼,只当没听见带着万氏要离开。万氏哪肯走,对着韩氏叫道:「什么叫公道!我们家嫣儿被你们耽误五年,好好的姑娘被你们毁了,想就这么撇得一干二净?没门!」
「你到底想如何!」韩氏怒道,
万氏偷瞄了眼容嫣,见她正瞪着自己心中忐忑。可想到容炀要走了,自己从容嫣身上没榨出分文,这个机会若再失去她可真是一赔到底。于是横心道:
「补偿!补偿嫣儿……还有我们容家!」
人若是掉进钱眼里真是捞都捞不出来!容嫣已经无话可说了。
而对面的韩氏突然冷笑一声。
她算看明白了,兜来兜去无非就是要钱,这一家子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也这么点出息。于是嘲讽道:「好啊,你开个价吧,看看你们容家大小姐到底值多少钱!」
「母亲!」秦晏之低喝了一声,下意识望向容嫣,见她娇艳的小脸凝得发白,心乱了。
容嫣脸色苍白不是气的,是忍的——
万氏的账早晚要算,可眼下还有一笔账她得清了……
「秦夫人,好歹我唤了您五年母亲,您便这般待我吗?我知道您不喜欢我,因为我门第不高,因为我一家人您不待见,也因为我的出现让您没能把侄女嫁给秦晏之。可我已经嫁进来了,您不盼着我好,也不至于挑拨吧。」
「我刚入门时,您时不时便带着小韩氏在秦晏之面前晃,您敢说您没私心?秦晏之不为所动,而小韩氏终了也嫁给了大少爷,可你二人依旧没少了侮慢于我。秦晏之在还好,只要他前脚一走您连正眼瞧都不瞧我一眼。我每日请安,在您门外侯个把时辰您也不许我迈入一步,您可把我当儿媳了……」
容嫣说得激动,这些本不属于她的记忆统统涌了上来,她今儿非要说个清楚,替自己也替原身。
「我和秦晏之之所以走到今日,您就一点责任没有吗?二人两地,我写了多少信给他,您有带过一封吗?我给秦晏之做了那么些衣衫巾帕,他一件没碰,我以为他不喜欢最后连针都不敢再捏,直到去年乞巧,你身边的春桃说走了嘴,我才知道原来我做给他的所有东西都被你扔掉了!」
秦晏之蓦然愣了,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母亲,又盯着容嫣。他竟不知道五年里发生了这些……
容嫣一口气将压在原身心底的话都道了出来,酣畅淋漓。
原身的气她是出了,眼下该她自己的了。
「……这些小事我都可以当做您对我不满的一种发泄。我不在乎,我二人若有真情在也不会因为这些事而彼此淡漠。但是,我不明白您为何要害我,您就这么恨我吗!」
「我何时害过你!」韩氏突然喊道。
容嫣冷哼。「没害我?您真以为我不知道我风寒卧床时,那药根本不是尤姨娘下的,而是你——」
「胡说八道!」韩氏一声疾吼打断了容嫣。
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容嫣冷漠地看着她继续道:「之前我也一直以为是尤姨娘,可和离后我才渐渐想明白,尤姨娘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
「她为何要害我?就算我死了以她的身份也根本当不了正室,能做个姨娘已经不易了。她是张扬,因为她知道秦晏之对我没感情所以才有所依仗。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害我,想让秦晏之再娶一个压得过她的?尤姨娘可没那么糊涂。」
「秦晏之要抬她,所有人都反对只有你支持。作为母亲,你那般在乎秦晏之的仕途名声,竟同意抬个烟花女子做姨娘,还不是因为心虚。」
「你可是会编故事。」
韩氏不屑哼声。然眼神一瞟见儿子正瞪着自己,她慌了,忙解释道:「别听她们胡说,我要你抬尤氏是因为她拿孩子威胁我,我不同意她便不生,你好不容易才有了孩子,我不能让她毁了……」
容嫣看着脸色阴沉的秦晏之怔住。不是他要抬尤姨娘的吗?怎又成了韩氏?
事实已定,追究这些都没意义了,她继续道:「就算尤姨娘想害我,可她初到通州人生地不熟又那么多人守着,她如何买药……」
韩氏忍不了了,指着容嫣大吼一声。
「你闭嘴!」
「你闭嘴!」
紧随韩氏,堂下突然传来一声浑厚沧桑的声音,大伙齐齐望去,惊住了。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秦家老爷秦麟,
秦麟从奉天府尹一路做到湖广总督,授兵部尚书,如今虽因病致仕却威严不减半分,花白的双眉耸立带着那股着凛然的正气。
他沉稳迈了进来,身后跟着下人托扶的建安郡君。
夫妇二人入了上座,一众人垂目施礼。秦老爷目光始终盯着韩氏,寒声道:「孙媳说得可是真的?」
称呼都没改,韩氏惊颤,忙解释道:「父亲休要听她胡言,我害她做甚。况且她也不是我们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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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下堂妻 卷二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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