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老夫人烦与徐井松的劝退任务也没完成,他发现容嫣总在躲自己,便明白定是妻子与她说了,看得出她是决不肯回头了。
徐井松算领略了,容嫣这姑娘,看似柔善实则极有内劲,心思也没想的那么单纯。他可不想再沾一身不是,把自家弟弟管好才是重要的。想来只要他春闱一过留于京城,二人便再不必见面了……
容宅里只剩姐弟二人,不用看人眼色,过得再舒心不过了,恍若又回到了父亲任宛平知县的日子。
白日容嫣送容炀出门,傍晚在门厅候他回来,和他一起吃饭,听他讲制艺,回忆小时候的故事。多了个人,容宅好似热闹起来,终于有了家的感觉……
她是惬意了,可有人落寞。
打容炀住进容宅,虞墨戈再没了机会。这些日子,既请不来人又不能去找她,真是有种被「抛弃」的感觉。他忽而想到容嫣曾经的那话:你离开,我不必伤心;我走了,你也不必挽留。
他们的关系还真是一触即碎。
也是,彼此是因孤独而建立的合约,如今她有人陪了,何需自己。
从朋友的角度,他该为她高兴,可他发现自己根本高兴不起来。他想了想其中的原因,最后归结为:他们不是朋友。
重要的是,他也根本不想和她做朋友……
衫裾被轻轻撕扯,虞墨戈低头,雪墨两只小爪子正扒着他的腿喵呜喵呜地叫着,小脑袋朝他腿上撒娇地蹭了蹭,一双琉璃似的眼睛水灵地望着他,在祈求怀抱。
虞墨戈淡淡哼了声,修长的手指一伸便将它捞了起来,单臂托着抚了抚它头。小家伙享受地蜷在他怀里蹭着他胸口,软糯糯地,让他莫名想起了某人……
虞墨戈默立沉思,望向窗外的目光澄净无波,日光透过府纱打在他脸上,化作静谧的柔和。许是因这光,许是因他怀里慵懒抚脸的猫儿,他身上那股子霸道的凌厉和冷硬的刚练被统统打磨掉了,连与生俱来的清冷也淡了几分。
这一刻,虽光影下的他依旧美得宛若神祗,却好似没那么遥不可及了……
想得出神,手下抚摸的动作也停了,雪墨撒娇地喵呜一声。他低头看它,顺手拣了块手边的芙蓉糕喂给它,雪墨满足地咬了口。虞墨戈笑了,勾勾它小下巴柔声道:「只有你陪我了。」
上辈子他也养过猫,可不过是应景图乐罢了,从未真正靠近过这个「矫情」的小东西。就像对女人,喜欢,可不过都是玩物。
重活一世,他也如是想的。然再见雪墨他才意识到,兽比人更真实。也直到遇见她才明白,原来「玩物」是不可以定位一个人的……
雪墨把那块芙蓉糕吃掉了,他又拣了块。方抬手便闻九羽入门道:「爷,容家小姐来了。」
虞墨戈神情微凝。
见他拈着糕的手停在眼前久送不到嘴边,雪墨急得扑了上去,糕没扑到,倒从他怀里掉了下来。他回身,嘴畔浮起一抹佻笑,指着脚下的猫道:「你该走了。」
容嫣进来的时候,曲水正抱着猫朝外走。雪墨一面挣扎一面朝虞墨戈喵呜喵呜地叫,好似在痛诉他有多「重色轻友」!
容嫣提着食盒看了一眼,也知道曲水带它离开是因自己,踟蹰了会儿,颦眉唤道:「等等。」
曲水驻脚。她从食盒里取了块芋粉糕朝雪墨送去,方靠近又犹豫地缩了缩手递给了曲水。
「给它的。」她轻声道。
曲水看了眼主子,嘻嘻地接了过来。「替雪墨谢过小姐了。」他接过糕凑到雪墨嘴边,哄逗着。「你可是好福气啊,香不香,香不香……」说着,抱猫出去了。
容嫣再回头时,虞墨戈正靠在桌沿看着她,眉心舒展,目光深邃。
方才那幕,分明是两只小猫在交流,好不可爱。可偏就那只大的,败给了那只小的。
「你是在讨好它吗?」他扬声问。
容嫣嫣然一笑,娇似朝阳,连软糯的声音都带着暖意。「我不是要讨好它,我是要谢您。」
「谢我?」他深眸里漾出了一丝好奇。
「对呀,您送我的善琏湖笔,容炀喜欢得不得了,我可不是要谢您。」 她眨着漆黑清亮的眼眸看着他,随即又讪笑道:「紫毫之价贵如金,早知那么名贵便不收了,容炀缠问了我许久,还要编了个话应付他……」
「哦,那倒是我的错了。」
「没有没有,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容嫣惶然解释,赶忙把食盒里的点心端了出来,岔开话。
虞墨戈慵然看着一碟碟糕点,鼻间哼笑,道了句:「你做的?」
容嫣手一滞,窘得脸更红了,摇头道:「不是,是嬷嬷做的。」说着,拈了一块递给他。看着那胭脂红的指尖,花瓣似的落在芙蓉糕上,虞墨戈心情竟如春风掠过,那花开在了心里。
他撩了她一眼接过来,然想到方才那幕又觉得好笑,自己对她的威势竟不如一只猫。
见他下吃了容嫣又去拣,却被他握住了手,用力一拉整个人撞在他胸前。他顺势握住了她的腰低头看她。
「这几日可开心了?」他低声问。望着她的眸光染了层朦胧,旖旎得让人心醉。
容嫣心怦怦乱跳,不敢看了。手撑着他胸前弯起嘴角道:「嗯,谢谢。」
「谢什么?」
再次抬头,她才意识到,他朦胧的旖旎后是难以揣测的疏离,连眼中的笑意都不达眼底。
她问过弟弟,徐井松为何会突然去容府寻丹青,弟弟道他是为友人要的。而这几幅丹青都在虞墨戈手中,不是他要又是谁。京城何等丹青大师没有,要求二叔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画师笔墨。怕丹青不是目的,容炀才是。
如是想,容嫣可不就该谢他。然这个「谢」也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
若这些都只是猜测,是巧合呢?即便事实如此,他也定不是特意为她去的通州。直觉告诉她,他不是个简单的人。两人能保持这种单纯的关系,正是因为对彼此的不干预不靠近。既然他不想说,她也不该提。洞察力在他们之间是最不该有的……
「没什么。」她推了推他,企图挣开。
他没让,气息渐渐靠了上来。「你没什么,我可有。弟弟陪着你,你便把我抛下了?我可不要谢。」
「那要什么?」
「补偿啊。」说着,那股热气喷薄而下,他咬住了她的耳尖,惹得她浑身一颤,还是推开了。
「不行。」她窘迫道。「一会儿容炀便要回来了,我得赶紧回去。今儿是小年,我给您送点心来,一是要谢您送容炀的笔;二来想跟您说……过两日我便要和容炀回通州了。」
话音落了,对方没应。她撩眼皮看了他一眼,见他眸中迷雾重重,深沉得瞧不出半点情绪,恍然解释道:「我只是回去过年……本来想遣嬷嬷告诉您,可又怕久不能回,还是当面说一声的好。」
「‘久’是有多久。」他低音清冷地问了句。
容嫣望着他,眉心轻颦。「不知道,过了年吧。」想到他许也该回京城过年,便答道:「应该等您从京城回来后。」可话说出来又觉得不对,她怎么就知道他一定会再回宛平呢?许便留在京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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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下堂妻 卷一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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