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李令婉转念又想着,反正自己都已经死了啊,这马甲掉了也就掉了,她是不怕的。
但只要一想到李惟元从此就会恨自己,她依然还是觉得左胸口那里面堵的厉害。
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重又抬眼望着前面矗立在黑夜中的朱墙琉璃瓦的承恩寺。
往日她觉得这承恩寺让人看了就要心生敬意的,可怎么现下她看着倒让她心生畏惧之意了呢?
李惟元不顾僧人的阻拦,抱着李令婉的尸首,一径就闯进了大觉法师所住的小院内。
承恩寺自然是有护院武僧的,僧人见拦不住李惟元等人,已经敲响了钟,让护院武僧快赶过来。
很快的,十来个护院僧人就个个手执长棍,迅疾的集结到了这处小院里面。
李惟元虽然来的急,但临出门的时候还是带了谨言,木香,以及十几个护卫来的,现在双方这样对峙着,倒也是双方都不用惧彼此的。
但李惟元这次原是来求大觉法师救李令婉的,所以压根就没有一点要动手的意思,反倒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跪了下去。
这处小院里的唯一一条路是用鹅卵石铺设而成的,这样跪了下去,凹凸不平的,而且这样隆冬的夜,鹅卵石上结着寒冰,膝盖有多痛,有多冷是可想而知了。但李惟元却仿似一点都不觉得痛,也一点都不觉得冷,反倒是细心的护好了怀中的李令婉,生怕她磕到一下。
谨言在旁边见了,止不住的就觉得鼻子发酸。
四姑娘都已经死了,可即便是她的尸首,大少爷还是看得比自己都重。宁愿伤自己千下,百下,也绝不肯伤到四姑娘一下。
他又想起李令婉和煦的性子,经常会替他在李惟元面前求情,百般的维护他,一时就只觉得鼻子越发的酸了。
于是谨言也双膝一软,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那十几个武僧这时倒是不晓得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握着手中的长棍,也不晓得到底该不该上前驱逐来客。
这时就听到吱呀一声轻响,众人忙抬了头看时,就见有个眉梢那里有一点芝麻粒大小黑痣的小沙弥从里打开了门,双手合十,低头说着:「方丈说,让众位师兄都先下去罢。再有,那位李施主,方丈请您进来。」
众位僧人一听,都抬手对小沙弥打了个问讯,随后转身退出了小院。而李惟元则是抱着李令婉起身,就要进屋。
谨言忙也起身,赶上前两步,想要跟在李惟元身后,但被那小沙弥瞧见:「这位施主请留步,方丈只请了李施主一人进去。」
谨言没有法子,只好止了脚步。而李惟元已经抱着李令婉,阔步进了屋。
大觉法师正跪坐在矮桌边的一只蒲团上,见李惟元近来,他伸手做了个请坐的姿势。但李惟元没有坐,而是直接跪了下来。一开口,声音沙哑的跟喉咙被粗砂磨过的一般:「求大师救救我的婉婉。」
李惟元年少的时候日子虽然过的凄惨,但按照老太太的话来说,倒是个硬骨头,从来不肯对人弯腰的。而他唯二的两次弯腰,也都是为了李令婉。
一次是那年老太太请了道士来给李令婉驱邪崇的时候,还有就是现在这次了。
大觉法师看着他怀中抱着的李令婉,没有说话。过后他抬眼,看着站在一旁的小沙弥,说着:「你先出去罢。」
小沙弥垂眉低眼,抬手对他行了个礼,然后躬身退了下去。又带上了两扇木门。
谨言正守在院子里,他就见这个小沙弥关上了门,随后也不看院子里的人,反倒是脚步一转,快速的沿着走廊望着旁侧就去了,身影很快的就消失在了旁侧的一排冬青丛里。
谨言觉得奇怪,但想着这是大觉法师身边的小沙弥,许是大觉法师吩咐他去做什么事,所以就没有起疑,只依旧担心的看着面前紧闭了门的屋子。
而屋内,李惟元正跪在地上,卑微的对着大觉法师低头,再一次的低声恳求:「求法师救救婉婉。」
大觉法师目光平和的望着他怀中李令婉的尸首,片刻之后他摇头:「她已经走了,何必又要她再回来?」
李惟元心中一动。
大觉法师说的是李令婉走了,而非她死了。那个时候她原就是忽然而来,现在走了,那她是回她原本的地方去了?
而既然大觉法师现在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就是说,他其实是知道李令婉来历的,甚至他还能让李令婉再回来?
想到这里,李惟元只觉得一颗原本死寂如千年寒冰的心瞬间就滚烫了起来。
「大师,」他匍匐于地,声音抖颤,「求您让她再回来,在下愿付出任何代价。」
说到这里,他只觉眼眶泛热,更是目光灼热的看着怀中抱着的人。
只要她能回来,往后她想如何便如何,他再不会做任何让她不高兴的事。
大觉法师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当下他摇了摇头:「那只是一具皮囊罢了,施主还只管这样痴痴缠缠的抱着做什么?」
李惟元闻言微怔。
确然这个是原来李令婉的躯壳罢了,他是从来不晓得李令婉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以往他是不在意,但现在听大觉法师这样说,他忽然就很想知道李令婉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若晓得了她是什么来历,总归是好的。不然即便他现下死了,上天入地,黄泉碧落,他都不晓得到底该到何处去寻她。
于是他直起身来,看着大觉法师,诚恳的说着:「在下知道大师早已看透一切,还请大师能告知在下婉婉的来历,在下必终生感念大师恩德。」
但大觉法师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最后他甚至还阖上了双眼,只是大拇指一下一下的拨着手中的佛珠。
显然大觉法师是不想说破李令婉的来历的。
桌上放了一只三足青铜香炉,檀香浅灰白色的香雾袅袅而上。屋外夜风冷冽,落尽了叶片的枝干不住的来回晃动着,影子投在纸窗上,虬曲苍劲。
过了好一会,大觉法师依然是维持着那样阖眼,拨弄佛珠的姿势,一点要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李惟元虽然还是跪在那里,但眼中卑微恳求之意不再,反倒是眸光开始渐渐的暗了下来。
「大师慈悲为怀,想必也是不忍见这承恩寺众僧遭受无妄之灾的吧?」李惟元此刻声音平缓,又冷清,屋外的冷冽寒风一样,简直就能冻裂人的骨头。
他是这用这整个承恩寺僧众的性命来要挟大觉法师了,但是大觉法师不为所动,依然阖着眼,大拇指不紧不慢的拨弄着手里的佛珠。
李惟元静待片刻,见大觉法师依然不说话,于是他就慢慢的又说道:「一个承恩寺里的僧众分量不够,那若加上这天下苍生呢?」
大觉法师拨弄着佛珠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但也不过是一息之间,他依然如先前那般,慢慢的继续拨弄着佛珠。
但他这停顿的一下早就被李惟元看在了眼中,他心中明白,所以语气就越发的冷静笃定了起来:「我幼年的时候,大觉法师曾经说过我犯尅,将来无论是对家,还是对国都是一大患,那想必大师心中也知道我必然是有这围祸家国的能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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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相的小娇娘 卷五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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