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相的小娇娘 卷二 第三十六章

  谨言忙恭敬的应承了下来。
  他如何敢再让李令嬿进大少爷的小院子呢?今儿若不是李令婉求情,那他可真要因为那件事在风雪地里跪一个时辰了。
  李修柏从杨氏的世安堂回来之后便径直的来了漪兰院。
  这漪兰院原也不叫漪兰院,是李修柏即将回京之前,特地的写了封书信回来,让改了叫这个院名的,其涵义自然可想而知。
  孙兰漪正坐在西次间的临窗木榻上,面前放着一张鸡翅木束腰小炕桌,上面放了一张围棋盘,她手里拈了一颗棋子,正在自己跟自己对弈。
  她手中的棋子是琉璃制的,白色。而她的手指莹白,竟是不输那颗棋子。
  听丫鬟通报说李修柏过来了,她面上略带惊讶的抬头看了过来。
  她以为他们今儿第一天回来,怎么说李修柏都该去周氏那里的。
  但她迅速的掩下了面上的惊讶,将手中的棋子放到了棋篓里,然后起身迎了过来,伸手去接李修柏解下来的黑色貂皮鹤氅,又亲自挂到了旁侧的衣架子上。
  「这样的事又何必要你自己亲自来做?」李修柏看着她,语气温和,「让小丫鬟来做就好了。」
  孙兰漪面上淡淡的笑:「这是妾身应该做的。」
  李修柏看着她这副荣辱不惊,好似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浅笑,禁不住的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都这么多年了,她对他依然还是这样淡淡的。既说不上冷淡,可也说不上热情。到底还是,不在意罢了。
  不过李修柏面上也没有显出什么来。目光又看到了炕桌上放着的围棋盘,上面两边已经各下了十几颗黑白棋子了,于是他就走到炕桌的一边坐了,又开口让孙兰漪过去:「我们来对弈一盘。」
  孙兰漪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李修柏的对面坐了,然后伸手从旁边的棋篓里拈了一颗白子放到了棋盘上。
  李修柏随后也伸手拈了一颗黑子,略思索片刻,然后放到了棋盘上。
  孙兰漪于棋这上面是极擅长的,李修柏原是下不过她,不过孙兰漪有心相让,所以现下面上看起来也算是旗鼓相当。
  但孙兰漪还是觉得这样的对弈无趣的很,还不如自己跟自己对弈。然后她脑中止不住的就想起了那个人。
  说起来自己的棋艺还是那个人教的呢。不过就算他教了她那么多年,但到底她的棋艺还是大大的不如他,每每与他下棋的时候总要让他让她许多子,可就算这样,她依然还是会输。
  那个人啊,她就在心里叹息着,其实这么多年没见,她都已经想不起他的相貌来了,可就算这样,她依然还是记得那个人看着她时面上清雅平和的微笑。
  她这样想着,难免就走神了。不过她手中拈了颗棋子,又微垂着头,李修柏也只以为她这是在思索棋局而已。
  过了好一会,孙兰漪才将手中的棋子放到了棋盘上。
  耳中忽然听得李修柏的声音在说着:「你父亲的事,我已是让人打探过了。皇上亲自下的旨意替你父亲平反,又亲口遣人去那云南蛮荒之地将你父亲接回来。兰漪,等年后你父亲回了京城,想必他不但会被重新起复,连官职都能再往上升一升的。」
  「官职升不升的有什么打紧?」因着一早就已经听李修柏说过她父亲已经被平反的事,所以孙兰漪现下心中对此事也不怎么震惊,神色言辞之间依然是淡淡的,「宦海起伏,有什么可留恋的?我只愿我父亲和我一家人都安安稳稳的,至好是归隐田园,那比什么都要好。」
  这样的话李修柏就有些接不上来了。片刻之后他才继续的说着:「我听得同僚们说,这次王大人倒台,你父亲被平反,倒是要多亏了永欢侯。怎么,兰漪,这永欢侯以前同你父亲是相识的么?不如他为何要在这中间这样的出力?」
  听到永欢侯这三个字,孙兰漪心中猛然的就一紧,拈着棋子的手都在发着微微的发着颤。但很快的她就敛下了面上所有的异色,低头垂眸的说着:「他与我父亲,略有来往。」
  但李修柏已经将她刚刚面上的异色悉数看在了眼中。
  他心中也是震惊的。这些年中,他鲜少见过孙兰漪在他面前失态的样子,怎么现下他不过稍微的提一提永欢侯,她面上就有这样的神色了?
  又想起曾听得同僚们提起,这永欢侯年少便继承了爵位,相貌又生的清隽,实乃一个美男子,现下看孙兰漪面上的这抹异色,想必以往她同这永欢侯必然是相识的。且只怕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浅。
  李修柏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起来。但他也晓得,便是他再如何的追问孙兰漪这事都是追问不出什么来的。
  这些年中他也不是没有问过孙兰漪她以前的事,但每次他问了,孙兰漪就只是笑,一个字都不说。她不想说的事,就绝不会告诉他一个字。
  李修柏就觉得心中像是塞了一团吸饱了水的棉花,酸胀的他十分的难受。
  他将手里的棋子扔回了棋篓,看着孙兰漪就说道:「晚了,安歇了吧。」
  孙兰漪没有动:「今儿第一天回京,老爷该去太太那里才是。」
  她倒是惯会将他往旁的女子那里推。这些年中一直都是这样。
  李修柏心中就越发的有了气:「今晚我就歇在你这里,哪儿也不去。」
  孙兰漪目光扫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已经完全的沉了下来,晓得他心中这是动了气。
  她也不想触他的气头,所以她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吩咐丫鬟打了水来给李修柏洗漱,随后两个人宽衣上了床。
  因着李修柏心中有气的缘故,所以床第之间的动作便粗鲁了些,但孙兰漪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咬牙蹙眉的受了。
  次日一早她伺候李修柏起床,又送他出了院门—李修柏虽然接了吏部的调令才回来,但具体官职尚且未定,所以势必要去各处打点一番,好给自己争取个更好的官位—随后她就回来坐在榻上发呆。
  昨晚她听李修柏提到了永欢侯,等睡着了,她就梦到了他。
  梦里水雾缭绕,那个人在隔水之岸,容貌被朦胧水雾遮挡了,她看不分明。她只能听到他温润的声音在一声声的唤着她:「兰儿,你在哪里?为何这么些年我都一直找不见你?」
  心中止不住的就觉得酸涩,但是无能为力。都已经过去了十四年,她也有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她和他之间终究是有缘无分了。
  正想着,听到院子里有丫鬟在叫姑娘,少爷,她瞬间就回过了神来。
  已经有丫鬟打起了碧纱橱上吊着的五彩盘花软帘,就见李令嬿和李惟华姐弟两个走了进来。
  看到他们姐弟两,孙兰漪的面上总算是有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伸手拉了李惟华到自己身边坐了,见他身上穿着酡红色绣五彩团花纹样的棉袍,外面没有罩斗篷,就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关切的问他:「华儿,你冷不冷?」
  李惟华今年才三岁,生的虎头虎脑的。闻言他就摇了摇头,说着:「娘,我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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