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底还是成见颇深,一时半会儿自然是不能这么轻易的就能改得过来,所以老太太对着李惟元的时候还是淡淡的,客气疏离居多,亲密熟稔不足。
不过这就已经足够了。至少底下的人看到老太太对李惟元的态度变和善了,如何还敢如同以往一样的克扣他的日常用度?多少还是要巴结一些的,这样李惟元在李府里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比方说这厨房里的张嫂子,以前可是在谨言面前嘲笑过的,说,就你家的那位少爷配吃这样好的青菜豆腐了?这一大家子,谁兴他?谁当他是主子?他拿什么和这府里其他的少爷姑娘比?可是自打老太太对李惟元的态度转变了,她是再不敢克扣李惟元的份例菜不说,连每次见到谨言的时候都是面上带了笑,客客气气的。
谨言心中甚是瞧不上张嫂子这样,所以他只是神色淡淡的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食盒,又问着:「三姑娘的午膳在哪里?三姑娘现下在我家少爷的院子里玩的正高兴,说午膳也要同我家少爷一块儿用。」
李府里的众人现下都晓得三姑娘同大少爷的关系十分的亲密。那次捉鬼闹剧的时候,大少爷那样的跪在老太太面前磕头给三姑娘求情,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随后三姑娘也是那样的护着大少爷,为着他都将那个真人的莲花冠,桃木剑和葫芦都给砸了呢。而随后三姑娘又更得老太太看重,就是冲着三姑娘和大少爷之间走的这样的亲近,这李府里的众人也不敢不对着李惟元恭恭敬敬的啊。不然三姑娘一个状告到了老太太的跟前去,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当下张嫂子又忙不迭的将装着李令婉午膳的食盒递了过来,又笑着说了今儿中午是什么菜式,若是大少爷和三姑娘吃了觉着好,遣人来告诉她一声,她赶明儿再做。
谨言接了过来,瞟了张嫂子一眼,没说话,转过身就走了。
而等他出了厨房的门,张嫂子面上的笑容立时便没有了,转而是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骂着:「呸。狗仗人势的小奴才!仗着他家少爷现下得老太太看重,三姑娘喜欢,对着老娘也敢这样摆谱了。」
赵妈妈便劝慰着她:「算了,张嫂子,你也别争这闲气了!还是想想吴老爹一家子,唉,老太太这个人若真心狠起来,那也是……」
底下的话她是不敢再说了,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当下张嫂子便也叹气。
骂什么谨言是奴才呢?她自己可不也是这李府里的奴才?大家原就是一样的人。
于是她便不再提起这茬了,转而是压低了声音,又同赵妈妈说着画屏当时死的惨状。
谨言也在想着画屏的死。
那时他晓得画屏投井死了,还特地的跑过去看了。毕竟前几天见着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今儿猛然的一见她的身子都被水给泡的发白发胀了,其时天又热,还有阵阵不好的气味传来,谨言心中就很震惊,于是回来的时候他就将这事细细的同李惟元说了。
李惟元当时正在临案看书,听了谨言的话,他是一点震惊,甚至是惊讶的表情都没有,甚或自始至终头都没有抬起来,依然在低头看书,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就算是知道了。
谨言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他晓得就是因着画屏跑去对老太太告密了,所以才会闹出那场捉鬼的戏码来。三姑娘当时在那场闹剧里受了罪,大少爷又是那样的对三姑娘好,他心里肯定恨着画屏。所以现下听见画屏死了,大少爷心里只怕还是高兴的呢。
只是现下再回想起来,谨言就觉得,看大少爷的那个反应,他仿似一早就晓得画屏死了一样。只是他怎么会一早就晓得这事呢?难不成他会未卜先知?
谨言觉得自己真的是想太多了。于是他就摇了摇头,将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给甩掉了,然后提了左右两手各提了一架食盒回去了。
推开院门,就见李惟元又坐在书案后面看书,李令婉拿了小剪子在修剪廊下那盆山茶花上面的枯枝败叶。
一见谨言回来,李令婉便放下了手里的小剪子,笑着说:「谨言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饿死了。」
下个月底她就要满十岁了。这个年纪就算是整天坐那不动,一会儿也都会觉得肚子饿,更何况她上午可是临了一上午的字帖呢。
当下谨言简短的应了一声。他不敢同李令婉多说话,多说了,少爷凉凉的目光马上就会看过来—。然后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就提着两架食盒进了屋,放到了桌上去。
小扇也过来同他一起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
少爷姑娘的份例菜都是一样的。所以现下摆在桌面上的便是两盘子白切肉,两盘子韭菜炒虾仁和两盘子芙蓉蛋,再有两碟子茯苓糕。
李令婉在桌旁的椅中坐好了,然后回头就叫着:「哥哥,来吃饭。」
李惟元应了一声,随后便放下了手里的书,走到李令婉身旁的椅中坐了。
再过些日子便是他十五岁的生辰了,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所以食量颇大。吃了两大碗的饭之后,他还吃了两块茯苓糕。
李令婉吃了一碗饭,随后也拿了一块茯苓糕在吃。只是吃着,吃着,她就说:「怎么是茯苓糕,不是得胜糕呢?该跟厨房里的张嫂子说一声,让她做了得胜糕来给你吃。好歹也是讨一个好彩头嘛。」
再过得几日李惟元便要去参加童生试了。与他一块儿去参加的还有李惟凌。现下二房那里是极看重这事的,不说日日吃的菜都要取个好彩头,甚至都不许二房里的任何一个丫鬟婆子说落之类的字眼,整日的只能说高中,升这样的字眼。
也怨不得二房这样看重李惟元的这场童生试。去岁李修竹参加会试可是又落了榜的,随后他整个人便颓丧的很,一直鼓不起什么兴致来读书。钱氏无奈之余,便将这所有的希望都落在了李惟凌的身上,只盼着他能一路高歌猛进,中个少年进士回来。而这童生试,便是相当于取得科举入场的资格了,所以钱氏才会这样的看重。
而反观李惟元这里,依然只是冷冷清清的,和以往一个样,仿似并没有一个人看重这事一般。
李惟元原本对这事也是无所谓的,因为他晓得他自己一定能考中。不过现下听得李令婉这样一说,他拿着茯苓糕的手便一顿。
自那次李令婉无意之中说了一句,往后等你做了宰相这样的话之后,后来她在这方面可是谨慎了许多,再没说过这样的话了。不过李惟元几次细想那次李令婉同杨氏单独在屋子里的谈话,总觉得李令婉必然是在杨氏面前说了有关他往后前程之类的话,不然杨氏又怎么会忽然的就对他的态度和善了起来?但是随后他旁敲侧击的问了李令婉几次,这个小丫头却始终是口风守的紧紧的,再不轻易透露一个字。而现下,似乎就是个套话的好机会呢。
于是李惟元面上神情不变,甚至他还在慢慢的吃着茯苓糕,说出来的话也很是轻描淡写:「要好彩头做什么?要了也没用。我毕竟才上了一年学,这次童生试我原是不抱什么指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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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相的小娇娘 卷二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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