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画屏面上怏怏的神色,李令婉便知道她定然是晓得自己被革了三个月月例银子的事。
她想了想,随后就问着画屏:「老太太责罚你的事,你都知道了?」
画屏情绪极低的点了点头:「奴婢知道。」
她心中有些埋怨李令婉。想来这事定然是李令婉对老太太说的。
李令婉倒是不惧她是不是会埋怨自己。左右今儿这事她就是想要画屏晓得,她现下虽然年幼,但却也并不是可以由着谁来糊弄的。所以往后在她面前还是要乖些。
不过威施了,恩也要给。
于是李令婉便说着:「老太太晓得了那日在梅园里的事之后大怒,依着她的意思,当时非但是要革了你三个月的月例银子,还要打你二十板子。是我好说歹说,最后老太太才说只革你的月例,那二十板子就暂且先免了。」
又伸手在抽屉里面拿了一块银子,约莫有个一两多重,递给了画屏:「老太太要罚你我也是拦不住的。不过这么些年你在我身旁服侍的好歹也还算尽心,这块银子就当是我补了你那三个月的月例罢。」
画屏虽然是李令婉身旁的大丫鬟,但到底比不过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所以每个月的月钱也只有五百钱而已。这一两多的银子足可以抵她三个月的月例了。
当下画屏喜出望外,忙伸了双手来接。又跪下对着李令婉磕了个头,说着:「奴婢谢姑娘赏,也谢姑娘在老太太面前替奴婢求情。奴婢往后定然会更加尽心的服侍姑娘。」
只要她能安分守己的不给自己惹事,李令婉也乐得不费心思打发她走。一来是麻烦,二来打发了身旁的大丫鬟走,传到旁人的耳朵里总怕会说她事多。所以只要这画屏凡事不出格,她也能容下她。
李令婉就开口让画屏起来,又吩咐着她:「你去厨房里说一声,就说我今儿的晚膳想要一道桂花灌藕,让她们做了送来。」
原本这样的事只要吩咐小丫鬟去跑一趟就可以了,但是现下李令婉心中多少有些防着画屏,所以想要给李惟元买棉袄和靴子的事她就不想要画屏知道。
画屏刚接了李令婉的银子,失而复得的心情让她面上满是笑意。于是对于李令婉的这个吩咐她脆生生的应了一声,随即就掀开帘子去小厨房了。
而等她走了,李令婉就将小柜里剩下的那几块银子和几串钱都给了小扇,吩咐着她:「你现下就去二门找你二哥。告诉他,棉袄和靴子都要买最好的。」
小扇应了,拿了银子就走了。
一日无话,不过至掌灯时分空中又开始下起了雪花来。
次日一早小扇就怀里抱了一个鼓鼓的蓝布包袱来。掀开门口的帘子进来之后她也顾不得去抖身上的雪花,只是叫着:「姑娘,大少爷的棉袄和靴子都买来了。」
李令婉正坐在榻上用早膳,闻言忙搁下了手里的筷子:「快拿来给我看看。」
小扇应了一声,随后就将怀里的包袱放到了榻上,解开了面上的包袱皮。
李令婉就伸手拿了棉袄和靴子看。
鸦青色素面的锦缎袍子,看得出来料子很好,极是有质感。手摸了上去也是光滑得紧。靴子是鹿皮的,里面摸着毛毛的,想来穿在脚上一定会很暖和。
靴子倒还罢了,不过这件棉袍穿在李惟元的身上一定会很衬他的。
李令婉心中高兴,早饭也不吃了,动手将袍子和靴子重又塞到了包袱里面包好,随后抱在了怀里,起身下了木榻,对小扇笑道:「走,我们给大少爷送袍子和靴子去。」
空中的雪还在下着,搓绵扯絮一般。
小扇打了青绸油伞,快步的跟在李令婉的身后,叫她:「姑娘,您慢些儿走啊。」
李令婉怀里抱了装着棉袄和靴子的包袱,头上戴着斗篷上连着的风帽,在前面走得飞快,简直都称得上是跑了。闻言她还回过头来,对着小扇招了招手:「小扇你快点儿啊。」
小扇没有法子,干脆小跑了起来。
一时李惟元住的僻静小院很快的就到了。
小院门口两边分别栽了一丛竹子。下了几日的雪,青竹都变琼枝了。
院门口台阶上也铺了一层厚厚的雪,极白极平,没有脚印子,想来是住在院子里的人自昨晚开始就没有再出门。
李令婉也不心疼那一大块平整的雪,抬脚就咯吱咯吱的踩了上去,然后抬手敲门。
屋里李惟元正拿了一本破旧的书在看。伺候他的小厮谨言站在一旁,不时的就抬手放到嘴边去哈一口气,又或是悄悄的跺了跺脚。
实在是太冷了。
窗子好些地方都破了,屋外的北风卷着雪花扑进来,落到了灰扑扑的土砖地面上,不一会儿就化成了一小滩水迹。而且这样大冷的天,屋子里连个火炉都没有生,真真是能冻死个人。
可谨言一扭头就看到自家少爷正坐在椅中认真的看书,甚至都没有动一下,仿似他压根就不晓得冷一样。
但他怎么会不冷呢?谨言望了一眼李惟元身上单薄的袍子和脚上半湿的布鞋,还有冻的通红的手,心中有点酸涩。
于是他就走到桌旁,提了桌上放着的茶壶,想要倒一杯热水给李惟元喝,也好让他稍微的暖和下身子。
但是倒出来的水也是冷的。
府里的人都欺负他家少爷不得老太太喜欢,所以连这过冬的木炭都要克扣。今年冬天他们领到的木炭原就是最差的,点起来浓烟呛人也便罢了,还统共就只有那么一些,够做得什么用呢?早就是用完了。
谨言心中难受,就想要将茶杯里的冷水倒掉。但忽然就听得李惟元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拿来给我喝。」
「可这水是冷的,」谨言为难的说着,「少爷你还是不要喝了。」
大冷天的喝冷水,这得有多冷啊。
但李惟元还是坚持:「拿来。」
谨言没有法子,只好双手捧了那杯冷水递了过去。
李惟元伸手接过,将茶杯凑到唇边,猛地就喝了一大口下去。
大冷的天喝冷水,这样才能时时刻刻的提醒他这世间的人情冷暖。所以唯有努力发奋,出人头地,才能将以往欺压践踏过他的人都能无情的踩在自己的脚下。
他三两口就将杯子里面的冷水全都喝了下去。谨言在一旁瞧了都觉得冷,可李惟元的面上却依然是神色如常。
将茶杯放在了漆都已经斑驳的案面上,李惟元继续认真的看书。
李府其他的少爷都有各自的父母特地的请了先生来教导他们读书,但是李惟元没有。李修松虽然心中也怜惜他,但在杨氏的威压下也并不敢明目张胆的做反对的事,所以在李惟元找到李修松,说他想要读书的时候,李修松也并不敢请了先生来教他,只是偷偷摸摸的塞了几本书给他而已。
好在杜氏虽然打他,但始终还是要他给杜家报仇的。而想要报仇,莫过于让李惟元走上科举之路了。
杜氏是识得字的。每次打骂过他之后,她都会折了一根树枝在松软的地上划着,教他认字。而李惟元就这样在身上带着火辣辣伤口的情况下跟杜氏学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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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相的小娇娘 卷一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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