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有事,但是错过了此次机会她便得再受一次箭矢之苦,你保得了她这次,未必保得了她下次。」见安沐辰迟迟没有行动,龙珠却在不断地缩小着,云之晗上前冷声道,淡冷的声音俱是焦虑。
安沐倩也走了过来,弯下腰扶住云倾倾,急声对安沐辰道:「大哥,大嫂为这受了这麽多苦,我们不能在这最後一刻功亏一篑。」
安沐辰抬眸往那渐小的龙珠望了眼,狠狠闭了闭眼,搂着她的手紧了紧,轻轻在她耳边道了声:「倾倾,对不起。」
沙哑的声音穿透耳膜灌入耳内时,腰间的温暖骤失,云倾倾已被安沐倩扶住。
云倾倾抬起失神的双眸,看着安沐辰已身手敏捷地飞向龙珠,手快速地探向龙珠,将其纳入掌中。
他正欲旋身回来,却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山石崩裂,脚下踏着的土地瞬间崩裂成一道道深渊。安沐辰神色遽变,转身便飞向云倾倾,却在旋身的瞬间黑眸陡睁,几乎心神俱碎……
身下土地剧烈晃动时安沐倩本能地欲扶着云倾倾起身离开,却不料脚下突然一阵抖动,安沐倩身子跟着晃了晃,握着云倾倾的手倏地一松,云倾倾毫无防备,顿失平衡,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扶住身侧的巨石。
还没来得及站稳,一阵地动山摇,她脚下的土地突然崩裂塌陷,钻心的剧疼、脚下剧烈的抖动,云倾倾扶着巨石的手无防备地从巨石滑落,甚至还来不及惊呼,伤重虚弱的身子便已不堪压力倒下,随着方才因颤动的地面往山崖下滚去。
原本扎入胸口处未被拔出的冷箭因这一不受控制的滚动整根没入体内,突如其来的剧疼让云倾倾疼得几乎晕过去,一块崩裂滚落的碎石随着她的翻滚重重地砸向她的腹部……
「倾倾!」意识快要飞散之时,耳边隐约响起安沐辰惊惧交加的声音,往下翻滚的身子被一双颤抖的手扶住,「倾倾、倾倾……」
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掌失控地拍打着她的脸,云倾倾虚弱地睁开眼,一抹殷红的血丝慢慢从嘴角溢出。
「倾倾,撑着点。」见她醒来,安沐辰在她耳边道,清冷的声音沙哑异常,素来清雅的脸上此时已白得近乎透明,无波的眼底也早已不见了那份飘逸脱俗的闲适,唯余下满满的惊惧和悔痛。
方才的地动山摇已慢慢平息了下来,这场灾似乎只是针对云倾倾一个人而来般。云倾倾想笑,唇边的鲜血却越流越多,安沐辰抬手想要替她拭去,手不停地颤抖着,却迟迟不敢去碰那不断涌出的鲜血。
胸前被利箭贯穿的地方已疼得麻木,腹下却开始剧烈地绞疼着,似有什麽东西从体内快速地剥离,云倾倾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去护住,手刚微微动了下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她疼得几乎蜷成一团。
安沐辰颤着手将她微抬起的手纳入掌中,哑声开口,「别动。」
云倾倾望他一眼,艰难地转动着眼珠子,视线慢慢往身下移动。安沐辰顺着她的视线往下,身子瞬间如同被雷击,彻底僵住,黑眸惊痛地盯着她大腿处,看着白色裤子上那圈刺目的殷红不断地扩大着。
云倾倾虚弱地望向安沐辰,盯着他空茫的黑眸,用力扯出一抹笑,「安、安沐辰,我们的孩子……没了。」话刚完,她便再也抵不住体内的剧痛,彻底堕入黑暗中。
「倾倾、倾倾!」怀中无力垂下的脑袋让安沐辰陡然惊醒,素来引以为傲的冷静从容已被她身上刺目的血红刺激得全无,手失控地拍着她的脸想要将她唤醒,抱着她的身子却僵着不敢乱动。
安沐倩捂着嘴哭着不敢靠近。风子寒捂着不断渗着血的腹部一步步挪到安沐倩身边,神色灰败地望着几乎全身被鲜血染红的云倾倾,薄唇紧抿着,却不敢上前一步,生怕碰到的只是冰冷的屍体。
戴着面具,一身护卫装的云之晗也神色复杂地望着已彻底陷入昏迷的云倾倾,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其他护卫也被这突发的一幕给惊到了,远远望着谁也不敢上前,冷硬的神色却有些动容。
「倾倾……」安沐辰低头,和着血丝轻吻上她渐冰冷的唇,沙哑的声音有些哽咽,「撑着点。」说话间手已快速地点住她身上几处大穴,然後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快步往山下走去。
安沐倩两手交叠着捂住几欲逸唇而出的呜咽,望着渐行渐远的安沐辰,却迟迟不敢往前走,直到风子寒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走吧。」
安沐倩回头望向风子寒,声音因为哭泣而哽咽着,「表哥,大嫂……不会有事的对不对?都怪我不好,如果刚才不是我……」
风子寒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不是你的问题,她……不会有事的。」话到後面时,沙哑的声音有些低,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安沐倩却还是一个劲地哭着。
「走吧。」转头望她一眼,风子寒低声说道,捂着受伤的腹部艰难地往山下走去。
安沐倩犹豫了下,上前扶着他下山,其他人也赶紧跟上。
云倾倾只觉得浑身忽冷忽热,一会儿如同在油锅中煎炸着,一会儿却如坠入冰窟中,浑身被寒意淹没。混沌的意识中不知自己身处何处,眼前似有重重迷雾,她独自迷失在那重重的迷雾中,却始终寻不到出口。
那重重迷雾之外是一声紧似一声的熟悉呼唤,父母的、大哥的、朋友的……以及那道徘徊在熟悉与陌生间的沙哑声音,遥远而陌生,那些急切的呼唤中,隐约掺杂着婴儿的啼哭。
云倾倾急切地抬起手,想要将那道微弱的婴儿啼哭声抓住,不料手刚微微动了动,浑身骨头却似是散架了般,钻心的痛楚从胸口处往四肢百骸间蔓延,她疼得想要呻吟,却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不让那痛呼出口,生怕将那道微弱的啼哭声吓跑。
那道婴儿啼哭声越来越微弱,她顾不得椎心的痛,急切地要拨开重重迷雾将那声音留住,抬起的手被一只温热乾燥的手掌紧紧地包裹住,制止住她的乱动。
「倾倾、倾倾……」又是那道熟悉而陌生的沙哑声音,这些天来一直在耳中萦绕不去。
迷雾外的婴儿啼哭声已经越来越弱,那细碎无助的啼哭紧揪着她不断绞疼着的心脏,她急切地想要从那只温热的手掌中挣脱出来,却被紧紧压制住,她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地任由那道无助的声音一点一滴地消失。
迷雾渐散,一道小小的身影蜷缩着团成一团,浑身是血,一动也不动地蜷缩在地上。她看不到他的脸,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心脏像是被刀剜着般,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她疯了一般想要冲过去将他抱起,身子刚一动,浑身便再次像被人硬生生地撕裂般剧疼着。
她扭动着的身子被人紧紧压制住,「乖,别乱动,会扯到伤口。」耳边似有谁在温柔地说着,声音沙哑得近乎哽咽。
她眼角滚落的泪滴也被人轻轻拭去,眼泪却滚得越凶。那个孩子,他就在她面前,她却走不过去,再也走不过去了,他在一点一滴地消失着……
「倾倾、倾倾!」安沐辰惊痛地看着她紧闭的双眸里不断涌出的泪水,一手轻轻压制着她不断挣扎着的身子,一手轻轻地替她擦拭眼泪,哑声在她耳边安抚着。
云倾倾慢慢停止了挣扎,眼泪却越流越多,将两侧的枕头染湿,下唇却无意识地紧紧咬着,几乎将唇瓣咬破,被牙齿咬住的地方已青白。
指腹轻轻将她眼角的泪滴擦去,安沐辰轻轻将她紧咬着的下唇扳开,倾身轻吻上她的唇,「想哭就哭出来,别伤害自己。」轻衔着她被咬破的下唇,安沐辰低声道,声音还是沙哑的。
云倾倾慢慢安静了下来,眼泪也慢慢停了,双眼却依然紧闭着,手无意识地放在腹部处。
安沐辰垂眸望向她的下腹,手颤抖着抬起,想要覆住她的手,却僵在空中迟迟不敢落下。那个地方曾孕育着他们的孩子,他还未来得及体会到为人父的喜悦,却已不得不感受那丧子之痛,那个孩子,他间接谋杀了她与他的孩子。
「倾倾,对不起……」手终还是无力地垂下,他盯着她紧闭着的双眸,低声说着,声音沙哑得厉害。
云倾倾的睫毛似乎轻搧了下,他有些忘形地握住她覆在腹部的手,沙哑的声音有些惊喜,轻声唤着她的名字,但她并未睁眼,双眸依然紧紧地闭着。黑眸中骤然亮起的那抹亮光寂去,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安沐辰抬起另一只手,长指轻轻拂过她的额头,将额头上因忍痛而泌出的冷汗轻轻抚去。
「你还是不愿醒来吗?」他望着她,哑声问,问完又忍不住轻轻笑了笑,眼睛却有些酸涩,心脏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攫住,狠狠地绞疼着,「没关系,你哪天愿意醒来了再睁开眼,但是无论如何,别永远都不醒来,知道吗?」
话落时,薄唇已再次轻轻吻上她的唇,细细摩挲着。有什麽东西落下,落在厮磨的唇瓣间,湿咸的味道在彼此唇内苦涩地蔓延开来。
轻浅的啃噬慢慢演变成近乎绝望的纠缠,扶着她细肩的手急切地想要将她纳入怀中,却生怕扯到她身上的伤,只能克制地轻轻扣着。湿咸的味道伴着淡淡的血腥味蔓延着,却辨不出是谁的……
倾倾,什麽时候你才愿意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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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案娶亲记 下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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