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官又打个哈欠,走到一旁翻找适合脸颊尺寸的烙铁。
何夏眨眨眼,天冷还给犯人送火盆取暖。她不由憨直地笑起,「士兵大人真是好人,其实我不冷,呵呵,您别忙乎了……」
行刑官举起一把小号的烙铁,朝何夏颧骨处比划比划,就你先来。
何夏不敢乱动,疑惑地看向香蓉,「他拿铁棍子做啥?」
「莫紧张,一下子便过去了。」香蓉勉强扯起一丝笑容,心中极为害怕,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并不後悔。
何夏不知所云,「一下子过去了?过哪去了?」
「不准交头接耳,晕过去、死过去都有可能。」行刑官完美解答。
何夏盯着大火盆,再看火盆上的火筷子,再再看火筷子头上的小方格子,再再再看小方格子上的奴字字样。她两眼发直,小腿肚子开始转筋。
香蓉见何夏神色惊恐,不禁惋惜垂泪,「是我连累到两位恩人,香蓉唯有以死谢罪。」永久的烙印、耻辱的标志,她对不起两位元大善人,已无颜苟活於世。
何夏眼眶一酸,眼泪滴滴答答滑落,她还未嫁人便破了相,还不如死了痛苦。而雷腾云呢,醒来时发现自己脸上多出块丑陋的奴字印记,他非气疯了不可。
「我们不是奴隶、不是奴隶!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何夏不能忍受被烙印,只要是人都不可能甘愿接受。
「小话一套一套的,不过……」行刑官咂吧咂吧嘴,「还是得烙。看你细皮嫩肉的,我尽量下手轻点。」
何夏闪避着火红的烙铁,心急地恳请道:「您再等一会行不行?等他醒来自会真相大白。」
「这个楞头青打伤十几名侍卫,你认为我会给他申诉的机会吗。」行刑官翻烤着烙铁,不急不缓道:「莫说官府欺人太甚,你们几人被押到此处,说明确实拿不出有力证据。」
「我是女的啊。」
「哦,那又怎样,不只你是女子。」行刑官指向香蓉。
香蓉从始至终未曾挣扎,她深知凤凰城的硬性规定,军事重地绝不允许任何一位来历不明者存在。
当烙铁烧到黑里透红之时,行刑官缓缓举起刑具,神情麻木。
何夏吓得魂飞魄散,摇头哭喊:「不要、不要、不要,拿开、拿开啊!」
行刑官不为所动,香蓉不忍目睹,闭眼垂泪。行刑官上前一步,两指扣紧何夏的下巴,倏地将火红的烙铁印向她脸颊。只听嗤啦一声,纷乱的黑烟中顿然冒出一股焦味,何夏凄厉地惨叫一声,惊恐过度之下,当场昏倒。
烙是烙上了,但并非烙印於何夏肌肤,而是雷腾云及时护住她脸颊的手背上。
雷腾云速度之快,令行刑官反应不及。雷腾云蹙起眉,怒容发力,只见束缚他身躯的木架瞬间崩裂。他一脚踢中行刑官软肋,行刑官遭飞踢而出,猛然撞向石墙,雷腾云此刻怒火冲天,竟然将此人带石墙冲出一个巨大的破洞。
雷腾云一掌击碎厚重的石台,侍卫们则下意识倒退,无人再敢靠近雷腾云半步。
香蓉蓦地睁开眼,先看向何夏,见她脸颊完好无存之後,不由安心地笑了笑,她转眸之际,却惊见雷腾云的手背已是血肉模糊,「啊,少爷,您的手……」
雷腾云甩了甩手背,抽出靴中匕首,二话不说,连皮带肉割去血淋漓的奴印。随後,匕首飞出,划断香蓉手腕绳索,鲜血顺着匕首流淌,带走荒谬的耻辱。
香蓉呆滞一瞬,她从未见过真正的铁骨男儿,而这位硬汉甚至连眉头都未动一下。
她掏出手帕,欲上前替雷腾云包紮,雷腾云则扬手制止,「先替何夏松绑。」
此时,大批侍卫闻讯前来,雷腾云掏出金灿灿的天煞派少主令牌,「本少主杀你们,易如反掌。」他冰冷地动动唇,沉稳的气势震慑四方。
谁人不知天煞派横行霸道,又何人不晓天煞魔之碎心掌精绝天下。令牌一出,全体错愕,手中兵器齐刷刷垂落。
「雷少主请息怒,某职责在身,还望见谅。」侍卫长为息事宁人,抱拳致歉。
雷腾云不予理会,抱起何夏径直离去,倘若他欲打闹凤凰城便不会悄然潜入城池,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不怪朝廷秉公执法。但话要两边讲,倘若这烙印镶在何夏脸上,後果可想而知。
之後,凤凰城知府惊闻此等大事,又从属下口中得知天煞魔竟然不予追究,亲自前往客栈,由衷恳请雷腾云至知府宅院静养。
知府宅邸自然比客栈舒适,雷腾云才不会与朝廷假客气。而那位谎报消息的老地主,论干扰时局罪投入大牢,终身囚禁。
香蓉消化不来,只知周遭惊喜不断。
何夏则是吓得高烧不退,几日来昏迷不醒,翻来覆去嘟囔一句话,「我亲爹是何云炙何状元,我大爹是当朝皇上,别烫我的脸,呜呜……」
雷腾云闭门关窗,除了香蓉在旁伺候,命知府府内任何人不得接近何夏。
他坐回何夏床边,傻丫头,忘了一个人吧,你娘是千毒草,能耐的,使劲嚷嚷。雷腾云又不禁挑起眉,不过,何夏唤隆诚帝大爹,那岂不是成了她爹的哥哥?嗯,等她清醒之後问问。
「少爷,小夏为何总重复这一句胡话?」香蓉正替何夏喂着药。
「退热否?」雷腾云避而不答。
「不烫了,据郎中讲,服完这最後三副药便可康复。」香蓉羞答答地垂下眸。恢复本来面貌的雷腾云,俊朗年轻,沉稳阳刚,他是有资本傲视群雄的男子。
雷腾云应了声,香蓉放下药碗,搬过椅子坐到他腿旁,毕恭毕敬道:「奴婢为您涂抹创伤药。」语毕,她将雷腾云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一边轻吹,一边小心翼翼地擦拭。伤势甚为严重,手背一层皮被他硬生生割去,必然会遗留狰狞的伤疤。
「少爷,一会儿……奴婢帮您揉肩好吗?」
雷腾云凝望着何夏,眸中划过一缕担忧,「不必,你的职责是照顾何夏。」
包紮过程中,他扬起一根手指,顺了顺何夏的脸蛋,何夏下意识地抓住,可能是饿了,将他手指放在嘴里啃咬吸吮,动作就像小白兔嗑胡萝卜。
「我可未洗手。」雷腾云斜唇轻笑,任由她撩起锋利的大钢牙咬咬咬。
见状,香蓉嘴角微敛,落寞地垂下眸。
少林寺。
何尚与盅慈花所居住的木屋中断断续续传出闷咳声。不知是孪生姊弟一命相连,还是何尚偶感风寒,自小身体健康的他就这麽无端端浑身发烫,浑浑噩噩躺了也有三两天。
盅慈花日夜守在何尚床榻旁,虽然她喜欢的人心有所属,但她这一次竟然察觉自己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认真了。
她摸了摸何尚的浓眉,趁着何尚神智不清时,她喃喃自语,「娶我,否则我现在就一刀捅死你,然後自杀。」
倏地,何尚抓去她的手指,盖住胸口,安心地笑起,「终於舍得回来了,你回来就好……」
盅慈花心头猛然一揪,他误以为意中人来找他了吗。她拾起碎八瓣的小心脏,一片一片黏起,清清喉咙,怪声怪气与何尚对梦话,「嗯,是我回来了,看你一病不起,我好开心啊。」
何尚眼皮未睁,不怒反笑,「当初是我不好,害你不能去相亲。」倘若何夏未剃头,便不会惹上诸多麻烦,何尚对於自己当时的顽劣感到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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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上错床 下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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