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太娇纵 下 第四十二章

  往南走,雪下的少,但并不比京城暖和。云意人生头一回在耳朵上生出了冻疮,又痒又疼地难受。因她日日吹风,去的都是荒芜的战场,找的都是无人收敛的尸体,原本多么胆小的一个人,如今见了水边浮尸,头一件事不是逃跑,而是迎上去翻开来看正脸。
  时间隔得长,许多尸体已腐烂得难辨样貌。那便看铠甲、箭簇、徽印、腰佩,总能摸出蛛丝马迹。
  但一整月下来,一无所获。她已放弃下游沿岸,决定忘西北走。倘若陆晋还活着,必定要去西北故地。
  而贺兰钰的人始终寸步不离地跟着,因贺兰钰自有考量。假设真有万分之一的几率陆晋生还,则无论如何他一定会去找云意。如想要铡草除根以绝后患,跟着云意总不会错。
  事实上也正如贺兰钰所料,云意北上时一无所获,心灰意冷之时进了四方城,一行人浩浩荡荡着实惹眼,连客栈掌柜也忍不住瞧了又瞧,另一侧高台上,已有人心颤心揪,澎湃难忍。
  这是个静谧而又美好的夜晚,云意拥有了许久以来未曾经历过的酣甜美梦。
  睁开眼,四周围依旧是一片黑,唯有零星光线自缝隙中透出。隐约听见人声,一人说,「出了城总要再走上二十里。」
  一人说:「怕她闷死在棺材里,回去如何交差?」
  「贺兰钰的人警醒得很,谁晓得会不会在路上设伏,咱们啊,还是小心为妙。」
  那人似乎觉得有理,如此便再没发声。
  云意被困在棺材里,只觉得浑身无力,连喊一声都没可能,挣扎了半晌又累又困,迷迷糊糊再一次晕了过去。
  山间夜路本就艰难,更无奈突逢大雨,雷电交加。泥水冲刷道路,很快驿道已不能行车,赶路人都向两侧抛开,藏到林中避雨。路中央只剩下送葬的一队人马,对冒雨行进有着异常的坚持。
  雨越来越大,越往前越是荒僻。
  骑着蒙古马的年轻书生皱着眉狠抽马背,队尾的棺材却突然陷进坑里,任是如何费力都拉不上来。
  他只好下马来,把自己的马都系在拖棺材的牛车上,一二三一同使力,这一回厉害得很,眼看就要拉出泥坑,但偏偏就缺着一口气,哗啦啦又被反拖回来,连带棺材向后落,猛地砸在地上向右侧倾覆。
  钉子也震散了,棺材盖飞出三五步距离。里头藏着的青衣美人也被连带着滚落到雨里,脏了一身洁白无垢。
  他顿时失色,箭一般冲上前去将她捞起来横抱在怀里,与同行的人说:「算了,棺材不要了。再这样折腾下去,你看她能有几天好活?」
  那人说:「我看这是个大活人,药效过了立马的生龙活虎。」
  「你懂什么。」他低头看一眼面白如纸的云意,扯过蓑衣盖住她大半边身子,抱着她一同上了马背,「丢了负重也好,咱们加快速度也不见得要露馅儿。」
  另一人说:「你是我上峰,自然你做主。」拍马上前,斗笠下面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孔,是仗剑天涯的少年,桀骜如天上鹰。
  雨声大得震耳,一直下到黄昏才渐渐有了鸣金收兵之意。
  一行人雨中赶路马蹄匆匆,紧迫如逃难一般。
  云意在马背颠簸之中醒来,身上湿湿黏黏浸着刺骨的冷。还未睁眼就忍不住瑟缩,下意识地向身边温暖的躯体靠近。
  那人身子僵硬,好半晌才支吾出一句,「你醒了?」
  她睁眼,头痛欲裂,「我……怎么是你?」
  「为何不能是我?」
  她当下惊醒,一把攥住他衣襟,急急问:「你没事,那二爷呢?二爷去哪儿了?」
  她焦灼与关切溢于言表,他自她漆黑如墨的眼里窥见一段深埋的情愫——是他的倒影。
  他问她:「你冷不冷?」
  她莫名其妙,「我问你二爷究竟怎么了,我冷不冷又有什么要紧。」
  他忽而发笑,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你瘦了,也老了。」他看得出来,她的眼神变了,再不是当初在龚州与他一路斗嘴的小姑娘。
  「曲鹤鸣,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曲鹤鸣抬眼望前路,怅然若失,「我跟二爷说,你一定会来。二爷不信,但我信。」
  「什么?」
  「我一直等你——」
  「曲鹤鸣……」
  他笑着说:「我猜中了,二爷输了,我真是高兴。」
  风被利刃刺破,箭快过风,凌空而来。
  被大雨洗净的山林突然间杀声四起,嘈杂的马蹄声踏得大地都在颤抖。
  贺兰钰的人马日夜兼程追赶上来,为首之人射出一箭正中队尾。当即有人倒下,马也惊了嘶鸣着跑向树林。
  「竟然如此之快。」曲鹤鸣暗自咬牙,一夹马腹往前猛冲。
  他们人困马乏而对方都是精兵,两队人的距离很快缩短,眼看就要落进兵戎对峙的僵局。那少年一拉缰绳横刀立马,「曲大人先走一步,我们垫后,收拾了这帮南蛮子再见。」
  没时间推辞,曲鹤鸣留下一句「自己小心」便猛抽马鞭,赶马疯跑。他整个身子压得极低,几乎是罩住怀里的云意。
  眼看他就要消失在驿道上,后头为首之人再一次搭弓射箭,利箭自拉满的弓弦飞向曲鹤鸣后背,转眼间便于沉沉下落的夜幕中消失无踪。
  腥风血雨都留在身后,他一心一意护着她,拼尽了全力,愿命中能有一刻得她青眼相睐。
  耳边的风化作利刃,一刀一刀割着耳廓。不知跑了多久,云意只觉得身上的人越来越重,把住缰绳的手也眼看着失去力道慢慢下垂。
  眼前是空寂的山谷,马儿跑得精疲力竭,已不听命令踱步跑去山边吃草。她试探地呼唤他,「曲鹤鸣,曲鹤鸣你怎么了?」
  没等来他回应,却等到他大叔一般轰然倒塌,连带着她一起滚落地面。
  好在地上的土松软,她跌一跤也没大碍,自己撑着身子爬起来,低头拍灰时才发现,原本沾满雨水的衣裳不知几时被血染红,大片大片嫣红的色块如同大丽菊一般开在青色绸缎上,红得触目惊心。
  「曲鹤鸣!」她慌了神,去拖拽神志不清的他。
  曲鹤鸣再是瘦弱,也终究是个男人。她费劲了全身力气也拉不动他分毫。她扶起他上身,一不小心便沾了满手血,太多刺目的猩红更令人手足无措。她触到他背后一根长箭,扎进肉里,刺破了肺叶,血流如注。
  「曲鹤鸣你醒醒,你醒来告诉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你。」一片诡异又和谐的死寂,耳边听得见山间的风,树上的叶,原野中奔跑的野兔,溪流里自由的鱼,以及悲不自已的云意。
  她正在失去他,在她最脆弱的时候。
  「别……别哭……」他艰难地睁开眼,眼前模糊,但并不妨碍他看着她,静静的沉默的,一如往昔。
  云意自背后扶住他,摇头否认,「我没哭,你快起来,起来去找二爷把伤治好命留住。」
  「我不能了……」失血太多,他在她怀里止不住地冷颤,「你顺着这条路向北,记不记得乌兰城外破茶棚?向西是凤台镇,二爷就驻扎在镇上,他见了你,必定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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