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日子过得太静也让人忧心,对方越是按兵不动,前路越是荆棘满布。
宜安公主府几乎被德安装点成南方碉楼,人人警惕,初初设防。接近生产之时更是紧张,只差拉开弓弦抽出刀,与其开战。
月朗星稀之夜,云意好不容易睡着,一直到半夜才醒,张嘴想要唤红玉,却想起红玉不在身边,一时哑然,不知该做些什么。
恍然间只觉身下一片濡湿,腹中上下异动,她壮着胆掀开被,借着青白惨淡的月光,瞧见自己身下一片血红,再摸肚子,只剩下空荡荡一层皮。
她吓得当即尖声叫喊,把乌云密布的天都要撕出一道口子,「德安——」
满头汗,整个后背都湿透。德安的脚还没好全,走路走得急了,险些跌倒在床边。一心焦急地掀开床帘扶起她,连声问:「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不是?」
便见她慌慌张张拉住他,惨白着一张脸,问:「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德安搂她后腰,安慰道:「不怕不怕,做梦罢了。孩子还在殿下肚子里,好端端的睡觉呢。」
她适才冷静,颤颤巍巍伸出手去摸一摸高高挺起的肚皮,总算放下心来。
「不过是个梦而已,殿下何须害怕。里间有绿枝守夜,万事还有她先拦着。」他扶着她饮下一大杯温水润喉。
云意道:「我总是不安……」
「殿下思虑过甚,于身体无益。」
她停了停,靠在他手臂上默默出神,半晌后却忽而问:「张大员外府还在么?」
德安虽不解其意,但仍点头回道:「入京后便听殿下吩咐,早有人重新打理,现如今与从前无二。」
云意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二月底,围城之战已近尾声。抬眼望满目萧索,四周围折腾到一个活人也不剩,到处都是人吃人、兽吃人,看久了再是胆小懦弱的兵也都麻木。许多人感慨,或许要等吃尽城内最后一具平民尸,对方残兵才肯开城投降。
陆晋喝了小半年的西北风,辽东苦寒之地更没蔬果可食,间或吃上一两回大白菜,已算得上一顿美餐,他的胃可算是让云意惯坏,没得治。
可怕的是到了这个时候天气还不渐回暖,他虎口裂开一道口,碰一碰就疼,成日里流脓流血,比挨一刀还让人难受。入了夜,帐篷外头的风就似鬼嚎,一阵一阵摧人心肝。他素来是极其享受这样在军营里打滚、刀口舔血的日子。草原人骨子里就渗透着好战与不羁,鲜少会有拿起一张读过无数遍的信,再于深夜细细咀嚼的婆妈。
他横躺在冷硬的床榻上,将薄薄信纸举高了对着光,指腹轻轻摩挲着绵软的纸张,仿佛能透过纸上娟秀的笔迹,感受她落笔时手腕的力度、柔婉的神情以及投射在信纸上的殷殷切切目光。
想象中的每一个场景都让人沉醉,在如此凛冽干涸的夜晚,成了他仅剩的慰藉。
少不得叹一声,恨相思入骨,缠绵无期。
啐一口,操,不像个男人。
再回京城,忠义王府又是另一番景象。有人稳坐高台,便有人蝇营狗苟。陆寅以酒消愁,久未谋面的陆禹耐心作陪。一来二回话题便引到双双都存宿怨的云意身上,陆禹晃着酒杯故作深沉,「要对付她倒也不难。」
陆寅当即起意,身体稍稍向前倾,问道:「你有计策?」
陆禹望着酒杯发笑,意味深长,「她不是怀着孩子身体不好么?眼看就要临盆,老二不在,还不是随咱们拿捏。」
「拿不住她该如何?老二如今拥兵在外,万一发起疯来反攻入城该如何是好?」
陆禹暗中鄙夷他胆小懦弱难成大事,明面上却说:「听闻临盆之时最是孱弱,若一不小心受了惊,过后一病不起,能怪得了谁?若老二闹事,正好趁此机会解决了他,省得仗越打越多,他手中兵力也越来越多。与其到后来无法收拾,倒不如以快刀斩乱麻,先乱他心智,再趁胜追击。大哥意下如何?」
陆寅沉默不语,单薄的一双唇紧抿着,从轮廓上依稀能找出三兄弟的共同之处。他猛地灌上一杯陈年烈酒,哐啷一下几乎是把就被砸向桌面,引来桌角一阵颤动。愤恨道:「不如何!」
几乎是负气之言。
陆禹不知他气的什么,忽然间摸不准头脑。想来陆寅对顾云意的心思却也复杂得很,不似表面,只瞧得见刻骨之恨,暗地里如何,依旧无人知。
风吹烛火,暗影骚动。
一壶酒都在腹中烧,陆寅终于下了决心,咬牙道:「算起来她这一胎怕是难足月,你若要下手就得尽早准备,也就是这个月了。宜安公主府让老二围成了铜墙铁壁,退一步说,父王如今还是臣,皇家的脸面不能不顾。」
呵——原来早已经时刻注意,连她几时生产都算得精准。陆禹心中冷笑,面上温和,定定道:「我这里自然有好法子,既全了皇家脸面,又能让宜安公主不得不开门相迎。」
陆寅道:「若她不肯,你当如何?」
陆禹答:「硬闯就是。小小一个宜安公主府能藏多少人,大哥且等着,三弟活剖了她为你解恨。」
陆寅点点头,垂目望着墙角落灰,双眼无神,久久无语。
就如陆寅所料,云意这一胎没足月,天未回暖就已发作。万幸是大夫稳婆及一应器具都已备齐,就等她卯足这一口气去与老天挣命。
德安的伤养了将近两个月,左腿却总也不见好,如今走路还一瘸一拐的艰难异常。云意要生产,按礼他不能守在近前,只能在她还未真正开始之前破一次例,握住她的手细声安慰道:「不怕,大夫说胎相好得很,一定会顺顺当当,放心,就疼上那么一小会儿。」
再接了绿枝的活儿,一勺一勺喂她用人参乌鸡汤,务必吃饱了气足了才有力气生孩子。
云意到底还是孩子心性,没经历过这些,临到头便慌了神,攥着德安不撒手,一个劲地喊疼,「我不行了,我要死了,太疼了……我不生了,不生了……」
那圆脸稳婆安慰说:「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女人都要过这么一关的,哪能说不生就不生的。」
这时候哪有道理可讲,她由着性子闹起脾气来,「不生,我就不生!孩子我不要了,谁爱要谁要。」
德安忍着没说话,他早已经看透了她,就是个纸老虎,说一套做一套,因此一个字没当真,任她闹,胡闹够了喘着气问他,「还有么?我饿得很,还想吃。」
德安答她,「有的是——」正要再喂,恰好这一波疼痛袭来,她疼得仰起身子,活像一只弓形的虾,真疼得厉害,喊也喊不出口,只剩下细碎的呻吟,求老天爷可怜可怜自己,快快结束这常人难以承受之痛。
也就是同时,宜安公主府外,有一副将韦德成,原是陆寅亲近人物,如今在京中领了职,负责京城防卫。眼下领兵八百,把整条街都占满。一个个高头大马,还带着破门辎重,令一小兵站在门前,扯着嗓子大喊道:「奉旨捉拿辽东细作,尔等还不速速开门!若有怠慢,必治你抗旨不尊之罪。」做戏做全套,细作自然也有人扮,昨夜入城,闹了个鸡犬不宁,偏他哪儿也不去,就往宜安公主府来,翻墙跃过,便再无踪影,给足了搜人查事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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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太娇纵 下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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