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太娇纵 下 第十二章

  云意没觉得难堪,她眼里他这副傻模样世间难寻,弥足珍贵,用来捏他面皮,扯起他嘴角往上提。「哭丧着脸做什么,笑一个。」
  他任她折腾,一张俊俏的脸被蹂躏得不成样子。只剩下眼神,凝重自持,「我这是……要当爹了?」
  她无奈,顺着他也傻一回,重重点头,「陆晋陆二爷,你呀,再过八个月就要当爹啦。到眼下,反悔也来不及,我的二爷,您还是老老实实认了吧。」
  「认,谁说不认。谁不认爷弄死他。」
  他自背后圈住她,右手小心翼翼贴在她小腹上,仍然是平坦温暖,还远没到显怀的时候,而他却触到神秘变幻,那一刻几乎要激动得落下泪来。
  于是没过脑,问了个傻问题,「儿子还是闺女?」
  云意佯怒,拍他手背,「这才什么时候,难能看得出男女。」
  陆晋解释说:「头一个生儿子,你往后少却许多烦心事。不过也没所谓,凡是我给你顶。」
  「这话我可听着了,君子一言——」她伸出手来要与他击掌,他终于缓和了紧张情绪,击掌后握紧她细腻纤弱的手,再不肯放。「快马一鞭。」
  德安在一旁静守,低垂着头颅不动声色,心底却为这没出生的孩子捏把汗,瞧这两个初出茅庐之父母,谈起生儿育女,还跟过家家一个样。
  未来几何谁能预料,仍需把握当下。
  云意想起他出征在即,总是难舍,「现如今家里不止你我二人,二爷决断之时,记得多想想我腹中孩子。」
  「我明白,你啊,到底是要做娘的人了,如今也啰嗦起来,一句话反反复复没完。」
  云意不服,「二爷嫌弃我呢。」
  他连忙拱手告饶,「岂敢岂敢,供着夫人还来不及,哪敢嫌弃。」
  此事过后,两人之间松松散散的联系瞬时多一层羁绊,同时这羁绊是永久的,不能逆转的拉扯与两者之间。她絮絮叨叨与他说今日琐事,他虽然劳累但也始终认真去听。
  然而见到德安端上安胎药,他内心深处的担忧又多加一层。
  她平日里挑剔至极,点心不好吃绝不入口,药也要做成丸子裹了糖才肯下肚,这一回喝药干干脆脆,根本不需你好言相劝,她已然一口气喝个干净。苦得皱了眉也一声不吭,就着红玉手里的温水漱过口,再不必蜜饯糖果。
  他看得难受,云意却是一派轻松,反过来笑着安慰道:「没大碍,多是补药而已。」
  陆晋轻轻抚着她后背,低声道:「明日再找个厉害大夫瞧一瞧,这才几个月,哪有这么早就吃安胎药的,我怕你受不住。」
  云意摇头,「我看胡大夫就很好,是我茹素太久,体质虚寒,补补就好。」
  陆晋久久不语,接过红玉手里的帕子,将她嘴角残余的药汁擦去。默然已将顾云音的事提上议程,眼下陆占涛常住公主府,自然戒备森严,要取她性命,唯有中秋家宴。
  至于云意……他带着薄茧的手指穿过她浓密的长发,于他而言,她在家中万事无忧即是对他的最大回报。
  他扶住她后脑,突然间亲吻她毛茸茸的发际,过后却无话。
  云意在安静的沉默里突然羞赧,似真似假抱怨,「怎么了嘛……突然间这样……」
  他拥住她,不敢用力,喟叹道:「我的小云意长大了。」
  「你也别闲着,天冷多加衣,肚饿多吃饭,再长个一尺高。」
  「那你可更加够不着了……」他掌心搁在她头顶,对于她的身高充满了轻视,「你这小矮子。」
  「是你太高……」她同贺兰钰站一处,可没显出矮半截的可怜样。
  「是是是,都怪我。」过不多久突然灵光乍现,自语道,「算起来,该不会是在草原上有的吧?是唱歌那晚上?还是在风珊湖……」
  话还没说完,就让云意捂住了嘴,看她瞪大了眼睛威胁,「再说!缝了你这张嘴。」他余下只有一招,那边是轻啄她手心,未被遮住的双眼如天边启明星,光亮夺目。
  他挪开她遮挡在唇边的手,轻轻唱起来,「斟满了马奶酒轻轻的举过头,扭起折腕舞挥动红彩绸,你百灵鸟似的歌声甜透了春秋冬夏;姑娘啊,骑上白鬃马跟着风儿走,我愿做你身边一只小羔羊,愿做你手里的格桑花,愿做你扬鞭抽打的白马,陪你去天涯……」
  歌声停,他手足无措,「哭什么?怎么又哭了?」
  她遮住眼睛侧过身,「你别管——」
  他便只剩下笑,笑容从心底升起,无法抑制。
  然而开头成就美妙诗篇,过程却不见得轻松愉悦,她被孕期的反应折磨,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发,孕吐也比常人厉害,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连同安胎药也在肚子里待不了多久,全都得送回痰盂。
  随之而来的是急速消瘦,这几乎是她人生中最瘦的阶段,两颊无肉,两只眼也较先前吐出。有时陆晋抚她后背,触到的是嶙峋瘦骨,惹得人心酸难耐。
  德安忍不住问她,「要不……还是跟二爷说清楚,总不能殿下一日一日这么熬着,奴才看着都受不住。」
  云意想也没想就拒绝,「他出征在即,不好说这些,这孩子留得住是缘分,留不住是命,随他吧。」
  转眼中秋将至,云意这些日子难得舒坦起来,安胎药一副接一副地吃,总归要有那么点儿效果。
  陆晋的计划业已安排妥当,乔东来拍着胸脯作保,人都是用的王妃娘家亲戚,即便是顺藤摸瓜也绝查不到二爷头上。
  至于中秋宴,他本不想带上云意,担心她孕期孱弱,不宜劳顿。但似乎是有人诚心作对,宫里头肃王有旨意,点名要见,陆占涛也亲自叮嘱,非得让她进宫,去赴一场莫名其妙拼拼凑凑的中秋家宴。
  这事只有云意自己能理解,「说是家宴,总不能皇家子孙将将就去两个,一个肃王久居宫中自不必说,还有二姐……得了,她原是不好也不该露面,若没了我,那不成了你们陆家家宴。无论私底下如何,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只当陪着王爷演戏,就去这么一回。」
  陆晋始终放不下心,「你这身子,哪能去宫里。我巴不得你连院子门都不出,就给我老老实实躺床上。」
  云意笑,「想来宫里的菜式我也有许久不曾试过,不知道那位江南厨子还在不在,若是仍在,倒也不虚此行。」
  「就知道吃……」
  「是呀,孕妇还要做什么,可不就是吃么?」
  陆晋让她噎得没话说。
  八月十五,阖家团圆。
  不知为何,本该跟着她一同入宫的红玉与绿枝都病得起不来床,德安又让陆晋支使去见盐商,德宝不稳重,惯常也不在身边伺候。倒是陆晋从蘅芜苑给她找了个高个儿丫鬟应急。
  马车就像是在窝冬,里头垫着厚厚的棉被,他们的队伍走在陆家最末,慢得连乌龟都着急。陆晋却难得的好耐性,「慢慢来,你这身子经不起。」
  她自己也让层层叠叠裹紧了,八月初秋穿得就跟过冬一个样,才要解披风就让陆晋按住,神色紧张,「做什么?」
  「热呀!」
  「不行,太医叮嘱过,你受不得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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