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请笑纳 卷二 V第三十三章[11.18]

  大雪初霁,村人都忙着把院子里的雪往外面倒腾,如今已经放假的林贤领着林重九一起干,爷俩铲雪,柳氏在后面用扫帚扫碎雪,手上戴着厚厚的手套。林竹也同样装扮跟在弟弟后面,拿的是扫厨房的小笤帚。
  收拾栅栏时,柳氏看看已经空了的槽子,有些无奈地道:「你说承远送鹿做什么,夏天喂它们吃草还好,现在没有草了,只能喂粗粮,还不能跟喂猪似的瞎对付,费心费钱养着它们,难道就为了给你们看着玩的?偏偏是承远送的,卖了不好看。」
  林重九听母亲又提起这个,小脸顿时垮了下来,紧张地看着母亲,生怕她把鹿卖了。
  林贤也觉得养两头鹿没用,还都是母鹿,入秋时母鹿发了一次情,叫的他们心烦,特意配了点药才压下去了。不过家里的事他都听妻子的,让她跟孩子们商量吧。
  林竹将笤帚放到栅栏边上,呵着气道:「娘,要不咱们让姐夫把鹿带回去吧,姐夫家不缺养鹿的钱,兴许还会请人专门照看呦呦娘俩,再说当初姐夫就是为了讨我大姐喜欢才送的鹿……」
  「闭嘴,少在那胡说八道!」柳氏不满地打断次女的话。虽然她也觉得赵沉可能一早就对长女上心了,但送鹿的时候长女跟孟仲景还有婚约在身,这事自家人心知肚明便可,可不能传出去。
  林竹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跑过去跟弟弟说话:「小九听话,咱们家养不起呦呦,送到姐夫家姐夫可以请人好好照看它们,你想看了也可以随时过去看,是不是?」
  林重九懂得这个道理,可心里就是舍不得,他去林子里割了整整一夏的草,他舍不得。
  男娃小嘴噘得高高,林竹看了好笑,刚要再劝,外面传来马车辗压积雪动静,还有街坊跟来人打招呼的声音,喊得可不正是「赵公子」?
  一家人面面相觑,同时朝门口赶去,正好马车在门前停了下来,赵沉翻身下马,笑着喊人。
  柳氏又惊又喜,目光落在马车厚厚的帘子上,一边往跟前走一边埋怨道:「怎么这种天气过来了?路上没出事……啊,亲家母也来了,快,快进屋待着去,阿竹你快准备茶水!」
  宁氏跟阿桔笑着下了马车。
  阿桔看看面带微笑淡定从容的婆母跟丈夫,知道他们是打算等姨父姨母过来再说的,便没有声张,扶着宁氏胳膊进去了。还没坐稳,外面马车声又起,阿桔不由看向赵沉,赵沉微微颔首,一大早他便打发陈平去周家递了信,来的时间刚好。
  小柳氏一进屋便疑惑地问赵沉:「承远你说有大事要说,到底是什么事啊?」
  林贤夫妻面面相觑,齐齐看向赵家母子。
  赵沉看向阿桔,阿桔心领神会,请宁氏去里屋,然后叫上母亲姨母都过来,林竹也主动凑了过去,这样女眷们隔着帘子就能听到外面的谈话。柳氏小柳氏越发困惑,宁氏跟柳氏并肩而坐,歉疚地道:「亲家母,你先听承远说,听完了你们怎么生气都是应该的,我们母子诚心道歉。」
  柳氏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看向长女,难道,难道女婿做了对不起女儿的事?
  外头林贤没听到宁氏的低语,可是眼看着赵沉跪了下去,他双腿一下子就软了,宛如噩梦重现。当初孟仲景下跪退亲,莫非这个女婿也辜负他女儿了?
  「承远,你,你到底做了什么?」林贤勉强保持镇定,掩在袖子下的手却攥成了拳。赵沉提亲时的保证犹在耳侧,这才成亲一个多月,要是他真的辜负了阿桔,他打不死他!
  周培同样面色铁青,一侧周兰生眉头微蹙,林重九则满面担忧。
  赵沉的心其实也悬着,在亲爹面前都没有过这种紧张忐忑时候,尽管阿桔已经被他哄好了,可面前这位是岳父大人,他哄妻子的手段在岳父面前完全没用,唯有以实相告,而林贤会如何选择,私底下想着有七分把握,真跪在这儿了,生生变成了四分。
  他在那儿紧张不安,林贤等得不耐烦了,隐忍道:「为何跪我?难道你也跟孟仲景一样?」
  赵沉愕然,看看岳父脸色,马上猜到他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我跟阿桔好好的,只是,女婿一直瞒了您一件事,今日特意前来告罪。」说着将一真一假两份婚书拿了出来,送到林贤手中,「岳父请过目,您看过之后便明白了,只请岳父挂念身体,切莫动怒。」
  听说不是对不起女儿,林贤的心顿时落回了一半,狐疑地接过东西,展开。第一张是婚书,赵沉前来迎亲那日他看过,他皱眉看了赵沉一眼,再次打开第二份,才看到第一行,眼睛便瞪圆了。
  周培见他眉头越皱越深,抬脚靠了过去,与他一起看。
  婚书上交待了夫妻俩真正的出身籍贯……
  知 道里面岳母还在等着,赵沉垂下眼眸,将自己身世尽量简短地说了一遍,没有提父亲母亲的恩怨,只从国公府逼迫开始,解释母子为何会隐姓埋名住在乡下,为何他 大婚父亲只能露面一日,然后便是现在朝廷的情况,「岳父,秦思勇驻守西北,秦家在京城再无人可用,我们现在回京,在外无人仗势欺凌,在内秦氏只占一个虚 名,根本无权管束阿桔。请您放心,承远定会护好阿桔。」
  这些都是赵家的耻辱,他不想说,但他必须说,将自家的耻辱说给人听。
  这么多年,父亲在京城就是个笑柄,连妻子都保不住。可父亲挺过来了,他协助唐文帝扳倒了秦家,堵住了那些人的嘴,证明了他不是徒有外表任人宰割的庸人。今时今日,不用父亲提,赵沉也知道,父亲还会继续跟秦思勇斗下去,直到当初欺压他的人彻底消失。
  父亲是笑柄,他也是笑柄,只能避居乡下躲着秦家,如今看秦家几乎败了,才敢光明正大回京。
  笑柄又如何?
  他也不愿躲,不想躲,他也想做个顶天立地的嫡长子,可他有资格有底气吗?他不躲,一直住在侯府,不提他年幼力微时会不会被人害死,母亲就得孤零零在这边住这么多年,赵沉难以想象母亲一人困在这小院,有子却不能看的凄凉。
  假如能重来一次,他依然会躲,会保住命,避居乡下奉养母亲。
  但他不会白躲。
  知耻而后勇。他回京城,随人笑话,早晚有一天,他会让那些嘲讽他的人都闭嘴,等他成了人上人,这些过往谁还会记得?就算记得,谁敢在他面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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