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春泽居里静悄悄的。
方泓墨一路行来,只见到两个巡夜的婆子向他问好。
他进了主屋,外间有个丫鬟,正坐着打呵欠,一见他进来慌忙起身,低头叫了声:「大少爷。」
方泓墨点点头,问她:「泓砚如今情况如何?」
丫鬟小声道:「二少爷从午后睡到这会儿,一直也没醒。只不过……」
丫鬟欲言又止,方泓墨诧异追问:「只不过什么?」
「二少爷睡着时不时会说些……说些胡话,样子也吓人的很……」她听说二少爷得的是癔症,即使守在外间也是心惊胆颤的。
方泓墨轻轻推开门。方泓砚睡着,屋里没点灯,一个丫鬟与两个婆子坐在屋角,也都昏昏欲睡,听见他忽然推门而入的动静,她们的瞌睡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起身向他问好。
丫鬟要去点灯,方泓墨让她不用点灯了,并让她们都出去,吩咐她们不用留在外间,回自己屋去等差遣。丫鬟把门关上后,他拎起一个圆凳,走到泓砚床边坐下。
不是月半,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淡淡的,但适应了屋中暗淡光线后,也能看清屋内物事。
方泓砚虽然睡着,却睡得很不安定,削瘦且憔悴的脸上神情变幻,一时咬牙切齿,一时惊慌失措,一时又恨恨咬牙,口中说着含糊的梦话。
方泓墨俯身靠近他,侧耳细听,他似乎在与另一人说话,商量着要去谋害某人,争了几句后似乎是决定用毒,为着谁去准备,又说了几句,最后他说了句「你去邀他出来」,之后再没有异议,应是对方同意了。
方泓墨听着不像是在谋划杀自己,亦不会是父亲,否则何至于要邀「他」出来。
他起先以为泓砚是梦到与陆九说话,可后来听他嘟哝了一句「陆九不除,是你我心腹大患。」才知他与别人商量的是要毒杀陆九。
他说陆九频频用父亲之死的真相敲诈于他,他不能再忍,而对方亦与他同病相怜,有把柄落在陆九手里不能让人知道,杀了陆九才能解脱。
方泓墨凝眉注视着床上面容憔悴却神情狰狞的泓砚,心中忽然莫名悲怮,泓砚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本来今生的他还有机会,要是能将他关在家里好好戒赌,不让他再去接触那些会将他引入歧途的人,也许他是能改好的。
想到这一点时,方泓墨忽然醒觉,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原来他自己那些狐朋狗友,有许多都是通过子毅引荐的,在那之后,朋友引荐朋友,便结识了更多纨绔子弟,但子毅与那些人却始终相交不深,偶尔出来与他们玩乐一番,也很注意分寸,不会玩的太过放纵。
前世他一直认为子毅过于古板而谨慎,只有到了重生后,自己改过自新,才觉得子毅这样做才是对的,因而对子毅更生敬重。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惊觉,也许这都是子毅刻意为之。
表叔父向父亲提出解除婚约,父亲对他越加生气不满,他为了气父亲,也就越加放纵。
不久之后,俞家与表叔父家议亲,子毅还特地来向他道歉,表明若是他介意的话,就劝父亲取消议亲之事。
方泓墨与云英之间本就是兄妹之谊,虽然从小就知道两人长大后要成亲的,却一直都没有产生男女之情,解除婚约之后的放纵只是与父亲的对抗而已。
子毅既然来问他,他便对子毅表明自己毫不在意,还说更希望他们成亲。子毅比他年长一岁,言行又沉稳持重,他向来把子毅当兄长般看待。如此一来,他和子毅就成亲戚了,辈分还比他高一些呢。
子毅当时是十分高兴的,没多久他就与云英成亲了,方泓墨想不通,他为何还会那么恨自己,甚至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一想到平日那温和儒雅的亲切微笑下,竟隐藏着这么深的恨意,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难道就仅仅因为婚后云英还与他像以往那样常常来往?
那些出游也好,聚会嬉戏也好,大多都是许多人在一起玩,别说子毅每次必到,齐修、承广也时常参与,极少有他单独与云英两人相会的。他虽与云英自小熟稔,也知人言可畏,更是因为对子毅的敬重,平日里极为注意避嫌。
只是到了后来,他与赵采嫣成婚之后,越发放浪形骸,云英看不下去,找他单独说了几次,劝他不要如此放纵自己,他不听劝,云英还为此发了一通火,说到气极时还流了眼泪,他那时有所触动,决心回家,却发现赵采嫣已经与泓砚暗通款曲……
他本对赵采嫣没什么情意,唯有泓砚的背叛之举才让他震惊且生愤恨,他怒极之下打了泓砚,写下休书扔给赵采嫣,只带着方元离开淮京城,避开所有的人,到了情绪稍微平复之后,才把自己住在何处告诉了子毅。
他从不曾怀疑过子毅一分一毫,原以为泓砚是向子毅打听来自己所居何处,再让陆九来劫杀自己的,可真相竟完全不同于他的推断。
子毅在河堤边发现泓砚的时候,怕是泓砚已经没气了,所以他不怕自己的秘密会泄露,将泓砚的尸体送了回来,没想到泓砚却醒了过来,并且还重生了。
他默默合眼,怅然叹息。
子毅啊子毅,难道真的是你……
床上的泓砚一声惊呼,打断他的惆怅思绪,他猛然睁眼,见泓砚在床上疯狂扭动,吃惊之余急忙站起来,走近去查看他情形。
只见泓砚双目紧闭,却举着双手,似乎是在抗拒什么人的靠近,一面口中喃喃说着梦话:「父亲,我错了我知错了,别打我,别打我。」说着双手用力向上猛推。
他躺在床上做出这些举动,本来会显得滑稽可笑,可方泓墨看在眼里,却只觉又惊又怒,就像亲眼见到他害死父亲的那一幕情形。
方泓砚又显得手足无措,语无伦次道:「怎,怎么办?快去请大夫……那怎么行?!二叔要是知道了还不……」
他渐渐安静下来,隔了好一会儿又喝骂起来:「出去,滚出去!」一会儿又苦苦哀求,「别再来了……」
「阿晗……你别哭了……是我不对……忘了那些好不好?我……」
方泓墨立在床前,默默地看着他发作。
方泓砚突然睁开眼,瞧见床前站着一条黑影,吓得惨叫一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从床上弹起,一下子缩到离他最远的角落里,口中不停地念叨:「别找我,别找我,别找我……」
方泓墨没想到他会突然醒来,还再次吓到他了,他低声道:「泓砚,是我。」
方泓砚哭了:「大哥,你怎么又来了?求求你别来找我了……我给你烧香,替你作法事,你要什么?你和我说,我什么都烧给你……」
方泓墨叹了口气:「泓砚,别怕我,我还活着,不是鬼。」
「胡说!」方泓砚眼睛一瞪,「你不是鬼是什么?你不是为了报仇回来的么?」
方泓墨摇头道:「我不是为了报仇才重活这一世的。」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我没害你!」
「我想知道真相,泓砚,你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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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驯夫 卷四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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