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有只胭脂虎 卷五 第57章[04.16]

  韩蕊正举着匕首欲抹脖子。今日领宴,大家都效法胡人拿匕首割肉来食,而韩蕊手中这把匕首正是她进餐的工具。出来之前只是随手握着,却不曾想到如今倒派上了用场,正好用来要挟太子。
  她自己也没想过就算是要挟了太子接受自己,难道能要挟一辈子?只是此情此景,总归不能让自己的想法落空,因此便不顾一切的闹了起来。哪知道也不知道哪个不张眼的闯了过来。虽然对着太子要挟自杀是没什么问题,可是被旁人瞧见了就大有不同了。
  太子听得这声音,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忙唤他:「许大人快来,本王等了你许久,你这腿脚也忒慢了些。」只要有第三个人在场,也算是有了人证。况且许清嘉向来稳重,又与韩蕊有怨,肯定不会帮着韩蕊了。
  韩蕊哪里想得到这会儿冒出来的定然是许清嘉。
  她今日害了许家闺女,如今又在许清嘉面前上演了一出凤求凰,偏偏求爱不成羞恼心碎之下又举刀逼挟太子,原本都是见不得人的事儿,更何况是露在了仇家面前。当下握着刀子的手就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趁此机会让太子答应了她。
  许清嘉快步走了过去,倒似完全没瞧见正举刀欲自杀的韩蕊,瞧着他脚步似还有些虚浮,到得太子近前也不行礼,朝着太子的方向晃了一晃:「微臣……微臣」打了个酒嗝,「微臣今日心情不好,又加之酒宴之上的佳酿难得一见,微臣就贪杯了,殿下见谅!」似乎不胜酒意。
  他方才朝着太子走过来的时候,太子明明瞧见他脚步很稳,偏到了近前就打起晃来,心下暗道他宅心仁厚,撞上了韩蕊死缠烂打,就算韩蕊多有不是,他也禀承君子之风,竟然不出一句恶言,只化解眼前尴尬。
  太子哪里知道许清嘉平生最疼妻儿,谁若是对他的妻儿不利,他心中便视谁为仇敌。韩蕊都做出了危及许珠儿性命之事,他怎会轻易放下此节?只不过当着太子的面他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到底还是顾虑着太子与永宁公主之间的亲缘关系。
  太子扶了一把许清嘉,他便主动将身子往太子身上靠:「微臣向殿下讨杯热茶……喝,回头再谈公事如何?」
  「自然使得!」
  太子顺势搀了许清嘉,二人转头便向着东宫居住的殿阁而去,似乎都将举着匕首要自杀的韩蕊忘记了。
  韩蕊举着匕首在脖子上横了半天,眼见着太子与许清嘉渐行渐远,拐个弯就消失在了树影后,顿时羞惭气恨心碎欲绝,狠狠将匕首掷到了地上,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不远处的树桠上坐着个少年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等到韩蕊哭够了,抹了把脸沿着山道去的远了,他才从树上跳了下来,将那把匕首从草丛里捡了回来,在月辉下瞧见匕首手柄处镶嵌的宝石,叹息不已:「败家啊败家,果然是没有教好!」轻声一笑,似带着无限讥诮之意,他也转瞬下了山道而去。
  当晚宴散,永宁公主求见今上。
  今上正在灯下看折子,听到外面传报,只淡淡道:「传吧。」
  永宁公主进来行完了礼,又关心了今上身体两句,「皇兄白日打猎,晚上看折子,也要好生保重。」
  今上近两年原本就对自己江河日下的身体多有担心,儿子们已到了盛年,他手握权柄三十余年,一朝年老哪里舍得放权?今日打猎归来,又喝了鹿血,正觉自己还精力旺盛,就听到了永宁公主这句话,心中不喜,便道:「大半夜的永宁来求见朕,可是有事?」
  永宁公主轻描淡写将韩蕊与许珠儿玩笑,不防惊了许珠儿的马之事讲了一遍,又笑道:「蕊儿那丫头自来玩起来不知轻重,也是许家丫头生的可爱,哪知道就出了这桩事儿。臣妹已经跟许夫人许诺了,定然求皇兄让赖院正前去瞧一瞧许家小娘子,也好安一安许夫人的心。」
  其实永宁公主原本的打算一点也不错,只要在今上面前提一提这事儿,以今上往年看重她的态度,只要让赖宗泉走一趟,这事儿就算了结了。而今上也不会追究,若是许清嘉再不依不饶,到时候吃亏的可就不是她了。
  可是她万不曾料到武小贝会为了许珠儿擅闯到今上面前来求借赖宗泉,且大哭了一场。小孩子的眼泪只因单纯,才更能让今上这种执掌权柄数十年的帝王柔软了心肠。
  况赖宗泉也来禀过许珠儿伤情,只道断腿倒是其次,最严重的是头上的伤。若是今日不是武小贝带着他去下针,许珠儿今晚不醒,恐怕以后永远都有可能醒不过来了。
  有了武小贝那一哭,小宦官对许珠儿受伤的坐骑的描述,以及赖宗泉的回禀,今上再听到永宁公主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心中就莫名觉得发寒。
  身为帝王,他可以视百姓如蝼蚁,可是若是身为公主却视官员家眷如蝼蚁,这就不得不令今上沉思,在他知道的地方,永宁公主都是这副样子,那么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永宁公主又做过什么欺压臣子伤害皇权之事?
  有些事情压根禁不住深想。
  原本是韩蕊的小女儿刁蛮意气用事,哪里料想得到却让今上心中对永宁公主起了怀疑。
  今上近年来是对太子有所忌惮猜疑,连带着宁王也跟着遭了殃,拿来做了棋子。这一切都是为了皇权。今上自己可以对皇子臣子有所猜疑,但却想要臣子的忠心。而且他也明白臣子的忠心有时候还是要帝王要做些表面功夫,才能收到臣子的忠心。
  「赖卿已经去下过针了,许家女儿也已经醒来了。你无事且退下吧!」
  今上的语气很淡,淡的永宁公主压根在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怒意或者不满,但是正因为这样淡然的语气,才让永宁公主心头发虚,只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了。
  ——是谁将此事捅到了皇帝面前?!
  永宁公主不知道,但想一想也应该不是许清嘉。许清嘉上次在御前与她大闹一场,那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她算是见识过了。今次的事情可比上次要严重许多了。若真是许清嘉告到御前,岂能这样无声无息?
  她从皇帝寝殿退出来,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才觉得后背已然见汗,却是因为此事而生也了寒意。皇帝虽然表面上待她十分看重,但实质上她与皇帝并非同母,至多有些兄妹情,但皇家的兄妹情说出去简直就是个笑话。
  这些年今上对她的看重,那一重重年节之时的赏赐,何尝不是做给臣子看的?好让臣子瞧一瞧天家骨肉亲情。若是有事,她坚信这骨肉亲情一定抵不过皇权。
  她一路走回去,便直闯女儿居处,准备苦口婆心好生教导韩蕊一番,哪知道进去之后,却见得侍候韩蕊的丫环婆子们正满面惶惶,而韩蕊却在床上埋头大哭,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你这又是怎么了?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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