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嘉兀自傻笑,还感叹:「她就是这么个性子,连说句甜话儿也不会!」似乎觉得在方师傅与永寿面前说这些话有些失态,轻咳一声,将信又听出来默默读了一遍,看到信尾提起药材,只道上面已注明用法,旁的一句多话都没有,可见是气的狠了,都有些力透纸背。可是他去瞧那笔法,似乎是匆忙之间写就,但笔意分明带着缠绵之意,于是立即提笔写了封甜甜蜜蜜的信。
信里将胡娇称作心肝宝贝肉,连辗转反侧,寤寐思服之语都出来了,信的末尾才提及孩子们。总归这是一篇火辣辣的情信,胡娇再看到他这篇堪为当代情信的范本,自己都忍不住被气笑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去一封信骂他,他就回一封滚烫烫的情形,这让她……怎么还骂得出口啊?
为了传信,才跟着夷人汉子学会骑马没多久的永寿觉得自己都快要成罗圈腿了,大腿内侧都要被磨掉一层皮了,但是想到上一次来夫人破口大骂,这一次却只是笑了笑,没再骂人,就大松了口气。
好歹这差使不难,就是累了点儿。
改日段夫人上门来聊天解闷,听到许同知来了家书,便问起自家夫君之事,只道她家段功曹出去几个月,加封家书都没寄回来,也不知这厮是不是被哪里的夷人婆娘迷了心窍,哪里还记得往家里寄封家书?
胡娇想到自己收的家书里,她家许大老爷居然从头至尾都不曾提起过一句段功曹之事,当时便卡了壳。段夫人见她这尴尬的神色,顿时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家老爷肯定只顾着写相思了,生恐纸页不够,哪里会提及我家那一位!」
胡娇忙遣了小寒去前面叫永寿过来,「我这不是……怕自己说的不清楚,他信上倒是也提了段大人,可是语焉不详,让永寿来回姐姐的话,岂不更好。他是从灾区来的,必是亲眼所见,比之信上写的还要清楚呢。」
段夫人居然没被她蒙混过关,只指着她笑:「你就哄我罢,当我看不也来啊?!」
——夫妻恩爱也被打趣,胡娇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应对这方面的经验可谓欠缺。
段夫人听说了段功曹这段时间忙着公事,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大大缩短,人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黑了瘦了,听得他在外面还算规矩,便放下心来,亦收拾了一大包药材衣物,托永寿捎过去。
因许清嘉此职,不但要负责盐粮捕盗等事,还有河工水利以及抚绥民夷等事务,他这一路公差便一直出到了七月中。却不知六月中,胡厚福带着商队前来,此次跟着他前来的,还有一位据说是许清嘉舅家的表兄。
胡娇听得门上小厮来报,舅老爷来了,她自己带着孩子们迎出去,胡厚福已经带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的男子闯了进来,远远看到她便很是高兴,许小宝与武小贝对这位每年总要见个两三回还能收到他许多山南海北礼物的舅舅印象很是深刻,立时便扑上来一边一个抱住了他的腿。
难得这俩小子今日不去楼府上课,在家休息。
胡厚福将俩小子拎起来抱在怀里,拿胡茬子痒了下他们的小脸,这才向胡娇介绍:「这位是……咳,这位是齐鲁的郑家大郎。」
胡娇还不明白他单单介绍这位瘦高个子年轻人是何道理,只与那郑家大郎一礼,请了二人进厅里说话,目光还往胡厚福身上瞟,只当这是他在行商路上结识的伙伴,也没当一回事。
胡厚福似乎是没想到自家妹妹迟钝至此,又咳了一声,才提醒她:「妹妹,你家婆婆姓郑。」
她家婆婆姓什么,胡娇还真不知道。
不过现在知道了也没什么,只淡淡应了一声,「唔。」忽尔明白过来:「你说姓什么?」目前却是往那郑姓青年脸上去瞧,心里已经在猜测这一位与许清嘉的关系。
胡厚福只能再次硬着头皮道:「你家婆婆……便是郑大郎的亲姑姑。」
这下胡娇明白了,感情这一位是前来认亲的,就是许清嘉舅家的表兄。她如今在妇人堆里打滚,已远非早年间只知用拳头解决问题的胡娇了,挤兑起人来也是毫不客气,假意将胡厚福拉至一边,声音却低的恰到好处。
「哥哥你这是哪里认识的人?夫君常说舅家待他如子,有再造之恩,报答舅家收留之恩那是必然的。可是也要防着有些人听着夫君发达了,便冒充亲戚来沾光,这却是不对了!夫君在外出公差,还不回来呢,要不要我请府君大人寻几个差人去查一查这位郑大郎的底细,别是你认错人了吧?!」
胡厚福如今也是历练的油滑,眉头也皱了起来,唉声叹气:「都怪哥哥我当时在齐鲁多贪了几杯酒,人家问起哥哥生意做的通达,哥哥一时得意,便道自家妹夫在云南郡任职。哪知道与我做生意的那张掌柜却三掏两问,就……就给牵了这么一门亲戚出来……不如妹妹你且将人留在府里,等妹夫来了再做打算?是与不是,妹夫总不会认错的罢?」
那郑乐生脸上阵青阵红,梗着脖子与胡娇分辩:「明明我是许同知的表兄,等表弟回来,看看是不是有亲?!」
那郑大郎名乐生,却正是许清嘉舅家的儿子。他对自己家这位姑姑印像还是很深刻的,当初郑氏携幼子回娘家寄居,起初娘家也是好茶好饭的侍候着。郑家是耕读传家,但郑乐生之父读书不成,对做生意倒是很有意向,家里的两间铺子也还经营的不错,后来却听信人言,赔了一笔银子。
无奈之下,便将郑氏带回去的许家积蓄借了出来,全部投入了铺子。
郑氏也是为求母子俩能得娘家庇护,她是弱女子,除了夫家便只能依靠娘家了。哪知道郑氏的生意是缓和了,但……借走的积蓄却再也没还回来。
郑氏活着的时候,郑舅父还能瞧着妹妹面上,好歹让许清嘉去进个村学,只是郑氏娶的妇人也是个刻薄的,那米粮供应上便不太宽裕,一个月的米粮,母子俩有时候精打细算吃个二十天没断顿了。要么是郑氏厚颜去看嫂子的脸色,讨一点米粮回来,要么自己做些绣品寄卖,或者有时候还要挖点野菜来糊口。
总之最后许家的积蓄全没了,郑乐生进了县学,许清嘉却要被逼做学徒……
当年许清嘉离开郑家,郑舅父夫妇还当他定然会被岳家给赶出来,夫妇二人也曾议论过:「听说他岳家小有积蓄,又是个市井杀猪人家,哪里肯花钱让他读书?说不定会让他跟着做屠户,没准到时候他受不了,就只能回来继续当学徒了。「
郑舅母娘家嫂子只生了一个闺女,多年未再有妊,比许清嘉小了三岁,对许清嘉颇有些倾心。她娘家嫂子便在郑舅母面前提过,想让许清嘉入赘自家为婿,「瞧着那孩子白白净净,人又生的斯文俊俏,若是他娶了我家姐儿,就算是读书我家也供得起,说不定将来我家姐儿还能当个秀才娘子呢。」
其实郑舅母倒也属意许清嘉入赘她娘家,这样许家的积蓄便不再提了,只当是他入赘自家娘家,给郑家的聘礼。不过是想着许清嘉极喜读书,逼他一逼,等他做几个月学徒,再向他提起此门亲事,恐怕听到婚后岳家会供他读书,想来他也不会拒绝。
本来是环环相扣的,结果许清嘉偏偏不肯按着设计好的路子走,绝然而去,这才让郑舅母的打算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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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宅有只胭脂虎 卷三 V第十五章[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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