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愧然轻叹:「前两日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答应你,从今后会多为你着想,不再一意孤行。」
赵晗倒有些意外他会向自己道歉,可这么轻飘飘一句是我对不起你,就把前事都抹了?
她淡淡道:「我还以为你烧得厉害,那些话都没听进去呢。」
方泓墨摇头:「那是之后的事。」
听他这么说,赵晗就不由自主想到了「之后他做的事」,不禁心神不宁,又想起打他的那巴掌,貌似打得还挺狠的,不知他当时是不是已经失去意识了……
她忽地意识到自己走神了,房间内安静无声,方泓墨正望着她,急忙收回心神,故作冷静道:「那你将如何?」
方泓墨见她颊上红霞飞起,亦知她想起什么来了,视线不由移向她粉润的双唇,心神不由悠悠地晃了一下,但见她那对澄澈双眸盯着自己,还在等着自己说下去,便挥去绮念,随口说道:「自然是该如何就如何。」
赵晗微微皱眉,这叫什么决心,该如何还不是你自己决定的,一个不高兴就甩手走人不也是你方大少爷觉得当时就该这样做吗?
「你有考虑过具体怎样做吗?」
方泓墨有些许讶异,本是觉得她毕竟女流之辈,虽然能言善辩,却不必太过认真对待,对她承诺以后会好好过日子的她应该就能满足了,她却要问他具体怎样做。
具体怎样做……其实他在江边就已想过,只是要对她宣之于口总觉怪异。
也许他前世对她了解并不深,但单就这几日的接触所见,她的胸襟与作为,都让他心生敬意。
她于他来说,有着两重身份,曾经的弟妇,如今却成了他的妻子,他总有些不适应,可对旁人来说,她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若是再这样下去,就太委屈她了。
还有些决定他无法告诉她,甚至无法告诉任何人。
在江边坐了整整一夜,也想了一整夜。
当旭日以无可抵挡之势在江面上徐徐东升而起,万丈光芒将波澜壮阔的江面照得一片金光灿烂时,他终于能够下定决心,抛弃前世种种恩怨前嫌,只做这一世人,尽力将这一世的这一生过得精彩。
那对澄澈的眸子还望着他,她在等他的回答。
他沉吟一会儿后道:「宣之于口不如付诸行动,你且看吧。」
赵晗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你那日打了人就走,你可以不向我解释,可你想过怎么对父亲母亲解释此事吗?」
方泓墨剑眉微皱,他从未习惯向别人解释什么,懂他的自然会懂,不能明白的解释又有何用?
父亲从未懂过他,他早就懒得向父亲解释什么了,反正老爷子发脾气时不理他就是了,过段时间也就不了了之,若是解释了才反而要被他训斥责罚得更多。
他与泓砚只差着两岁,兄弟两人自小一起玩的。
大概十来岁的时候,有天他带着泓砚,设法甩了娘与丫鬟,偷溜去爬后院的树。
那树并不算太高,又有许多横生的枝杈,他轻轻松松的就爬了上去,骑在树杈上能把整个花园一览无余,兴奋之余回头招手叫泓砚也上来。
泓砚毕竟小了两岁,看着兄长爬到比房子还高的地方,既满心羡慕崇拜,又多少有些害怕,站在树下仰头望着他问道:「大哥,好不好爬?上面能瞧见咱家外头吗?」
泓墨往远处望了望,点头道:「能!雁子塔看得比在下面清楚得多,能瞧见整座塔,我还瞧见城隍庙了。」
泓砚听着心动,却还是害怕。
泓墨见他在树下犹豫不决了许久都不敢上来,便从树上往下爬,离地不足四尺时直接一跃下地:「你若是害怕就别爬了,走吧,去玩别的。」
泓砚见兄长上下树如此轻而易举,终究下了决心,平日里他站在院里望出去,只能看见雁子塔一个塔尖儿,他也要爬上树去瞧一瞧城隍庙与整座的雁子塔。
起初爬起来还是挺顺利,但爬到过半的时候,泓砚往树下瞧了一眼,只觉自己离地面极远,顿时心慌脚软,哭丧着脸问:「大哥,我怕,我不爬了,要怎么下去呀?」
泓墨不屑地皱眉:「怎么上去就怎么下来啊。」
泓砚在树上僵了一会儿,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爬,先抓着树杈往下伸腿试探,踩着一处突起,便往下挪另一只脚。
泓墨虽然嘴上说得不耐烦,见泓砚下树时这般战战兢兢的样子,还是站在他下方,伸手给他,预备扶他。
突然泓砚脚下一滑没能踩住突起的树瘤,身子猛然一坠,手就没能抓牢树杈,整个人蹭着树干往下摔落,顿时吓得大叫起来:「啊!」
泓墨就在他下方,见状急忙伸臂去抱他,虽然人是接住了,却哪里扛得住他猛然坠下的冲力,两人一起摔倒,还翻滚了几圈。
泓砚脸上手上被粗糙树皮蹭的全是血痕,衣服前襟也磨破了,又痛又怕,顿时大哭起来。
泓墨试着站起,左脚踝处却一阵钻心剧痛,一时之间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
娘与丫鬟们不见了两位少爷,急得到处找,有个丫鬟听见泓砚哭声便急忙喊上其他丫鬟一起跑了过来,见此情景吓得脸都白了,慌忙扶起他们俩,询问伤势情况。
泓墨心知闯了祸,忍痛用没受伤的那只脚站着,默不作声。泓砚却哭得越发大声。
这日方永康正好在家,丫鬟们找人时,他已经得知此事,听见后院动静,便也找了过来,一见泓砚满脸血痕,衣衫破烂,哇哇大哭,泓墨则站在一旁低着头,除了乌黑的头发上沾着枯叶碎草,没有其他什么不妥,便瞪着年长些的泓墨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泓墨低头不语。泓砚哽咽道:「大哥,带我……带我爬树,我不敢爬,就摔下来了……」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方永康一听,果然如自己所料,指着泓墨就是一顿训斥:「你自己顽劣淘气就罢了,居然还带着弟弟一起做如此危险之事!你看看你闯的祸,泓砚摔成什么样子了?若是从再高一点的地方摔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泓墨听着不服气:「我叫他不要爬了,他自己非要爬……」
方永康听他还嘴,顿时怒从心起,扬手给了他一记巴掌:「还狡辩?要不是你带弟弟偷溜来这后院,他会自己跑来爬树?!」
泓墨死死捂着脸,闭紧嘴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事后方永康才知道,泓墨为保护泓砚,自己的脚踝也扭伤了,伤得甚至比泓砚更重。韩氏向泓砚仔细问过后,亦把事情经过详细告诉他了。
他再看到泓墨躺在床上,脚踝红肿了一大圈时,心中也十分心疼,亦有几分愧疚,却拉不下这个脸承认错怪了泓墨,反而还要冷冷说上一句:「你带弟弟爬树本来就是错了,受这伤是要你记牢教训,不可再如此顽劣调皮。」
方泓墨没为这件事怪过泓砚,从此却再没对方永康解释过任何做事的缘由。
更何况前日之事,根本没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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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驯夫 卷一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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