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接下来的热闹,谢流年没看成。这还真是有些可惜的,因为谢绮年忽然开了窍,表现得很出色,一口咬定自己是「为贼人所掳」,根本不承认和丁喆有私情。「儿幼受庭教,坚不受辱。」晶莹的泪水滑落面庞,凄凉中透着坚贞,「却自知终是名节有亏,再无面目见人。情愿到白云庵修行,青灯苦佛,了此残生。」
她不是自愿的,是被武力所迫;她虽然没有以死明志,但是她反抗了,没让歹徒得逞,还是清白之身;她自知愧对谢家,愧对亲人,愿意到庵堂苦修,以赎罪过。
如此一来,谁还好意思提什么白绫、毒酒。反正这事还没有闹开,还没有报给老太爷、老太太、谢大爷,大太太也乐的省事。三爷不知究竟,反倒怜惜「绮儿命苦」。三太太更甭提了,拉着谢绮年掉了无数眼泪,口口声声只骂「那杀千刀的恶贼」,无缘无故掳走我女儿做甚。
「还好老天有眼,绮儿被及时救了回来,没吃亏。」三太太一头哭,一头说,「求大嫂发发慈悲,让我带绮儿回家。」别去什么白云庵了,庵堂哪是人呆的地方。三太太这会儿总算明白过来了,知道姑娘家被人掳走是丑事,是会死人的大事,想遮盖过去。
大太太沉吟不语。谢绮年跪在地上,对着三太太连连叩头,「娘,您如果真疼我,求您送我去白云庵!我实在没脸再见人了!」出了这么档子事,您还想一切如旧,怎么可能。送到庵堂是最轻的,强如白绫毒酒,也强如被送到乡下去,随意嫁到「耕读传家」的庄户人家。
三太太柔肠寸断,真想哭到老太爷、老太太面前去。谢绮年心急如焚,您是怕我死的慢还是怎么着,这事若闹开了,我还有命么?三爷到底比三太太清楚明白那么一点点,率先同意,「好,便是这么办理。」
三太太抱着谢绮年哭了个气噎泪干,「苦命的绮儿,咱娘儿俩怎这般命苦。」谢绮年趁机在她耳畔低低说了几句话,三太太没法子,只好答应了。绮儿说的有理,先保住命、保住不被随意嫁人,以后的事,可徐徐图之。
第二天早上,一辆毫无装饰的马车驶出谢府,出了城。守候已久的丁家暗探一直跟着马车到了白云庵,见两个管事嬷嬷领着一身粗布衣服的谢绮年、佩兰、芷蘅下了马车,低头走了进去。
丁喆闻报,一身轻松。就知道,这些文官,这些所谓的名门世家没旁的本事,只会折腾自家女儿!谢家能把自己怎么样呢?不能。他们不敢声张啊,怕丢人。顶多心里不舒服,弹劾定海侯府几回而已。他们也不敢说出实情,不过弹劾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伤筋不动骨的,不用放在心上。
过后定海侯府果然被几名和谢家交好的言官弹劾「强占民田」「强抢民女」「私闱不修」,全是勋贵人家常有之事,丁喆轻蔑笑笑,就这点子本事!
定海侯丁正雷把丁喆叫过去骂了一通,「你惹的好事!」这孙子本事尽有,仕途也顺利,只是太好色了些。要说男人好色不算什么,丫头婢女,或者青楼歌妓,甚至民间女子也好,这都兜的住。可他总爱招惹官家女孩儿,不是闲的么。从前招惹了一个荀氏,娶回家来才算把事情抹过去。这才不过两年,老毛病又犯了。
丁喆笑道:「孙儿是迷途知返,迷途知返!」我这不是悬崖勒马,把人还回去了么?这些弹劾是老生常谈,哪个勋贵人家没有,不算惹事啊。
丁正雷是火爆脾气,骂了一顿还不算,抬脚踹在丁喆胸口,「混账小子!」他是行伍出身,这一脚踹过去,丁喆躺床上将养了两日方才能下床。
丁喆的母亲,定海侯府世子夫人申氏红了眼圈,「什么大事,这等屠毒!」阿喆不过是年轻不懂事,欠下些风流账,至于的么?都是打这个年纪过来的,馋嘴儿猫一般,哪里保的住不这么着。
心里埋怨过公公,又怪谢绮年,「都怪这丫头没脸没皮!身为女子,却不知廉耻。这种事男人能错,女人可错不得!男人错了不过是风流,女人错了,岂止是没脸面,便是丢了性命,也是罪有应得,怪不得人。」
申氏伸出纤纤玉手,恨铁不成钢的指点丁喆,「阿喆你个不争气的!你父亲虽是嫡子,是世子,上面却有两位庶出兄长,一个比一个有本事!便是大房二房的儿子们,也多有出息。你不好生办差,求个上进,整日折腾这些!」也不想想,等你往后功成名就了,要多少女人没有?
丁喆满脸陪笑,「其实儿子没事,不过是装出来骗人的。娘亲您冰雪聪明,您想想,若是祖父踹我一脚,我没事人似的,可不是显着祖父没本事么?故此装上一装。您放心罢,我任事没有。」
申氏骂道:「唯独你会装神弄鬼!」虽还是骂着,脸上却已有了欢喜之意。丁喆趁机央求,「儿子看那谢家姑娘倒很合心意,不如过了这风头,娘替儿子上谢家求亲罢。」谢绮年总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总不能任她真在庵堂终老。荀氏眼看着是不行了,自己总要续弦的,谢绮年还算合适。
申氏变了脸,「休想!」什么不尊重不知羞耻的女子,她也配!「你若续弦,必要贤淑贞洁的女子方可。这等下流之人,想也莫想。」虽说续弦的姑娘难以太讲究,可再怎么退而求其次,也不能要个水性杨花的!
丁喆见母亲动怒,唯唯去了。过了几日,申氏娘家嫂嫂申夫人愁眉苦脸上门了,「姑奶奶,这事你不能坐视不理。」申氏娘家兄长申世观,时任顺天府尹之职。三日前,京城一夜之间失踪三十名少女,连圣上都惊动了。因有关风化,事属重大,限令顺天府尹「五日破案」。如今已快到了期限,申世观却焦头烂额,毫无对策。
「你哥哥已是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申夫人一脸愁云惨雾,「可是这贼人实在狡猾,一点破绽没留下。实在没法子了,只好来求姑奶奶。」定海侯府能人异士颇多,借几位使使。
各人的烦恼不一样。申夫人是愁案子难破,难以对皇帝交差。谢流年是愁功课越来越多,难以应付。「爹爹,五百个大字练完了呀。」怎么还要练,有完没完了。
谢四爷淡淡说道:「敷衍了事,重练。」凡划了圈儿的字,都要重练。张屷也被划了很多,认命的拉拉谢流年,「小师妹,咱们一起。」有我陪你呢。
谢流年气咻咻盯了谢四爷半晌,拿起毛笔,蘸上浓浓的墨汁,凝神片刻,酣畅淋漓的写下两行大字,「毕竟有收还有放,放宽些子又何妨!」
「好字!好字!」张屷击节赞赏,口中全是溢美之辞,「遒媚秀逸,结体严整,笔法圆熟,小师妹,好书法!」若不是谢四爷淡淡一眼扫过来,眼神颇为不善,张屷还要滔滔不绝夸上半天。
「张乃山,你真有眼光!」谢流年写完这两行大字,自己大为得意,又听到张屷这般不遗余力的夸奖,笑的眉毛弯弯。还是张乃山知道好歹啊,比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谢四爷强多了。
「小七,拿过来。」谢四爷吩咐道。谢流年又端详了一遍,方喜滋滋捧起宣纸给谢四爷看,「一气呵成,气势恢宏!」写字还是要有速度,有速度才有气韵,才生动。
「既圆润清秀,又不失飘逸灵动,确是好字。」谢四爷一一指过去,「唯独‘子’字写的没有神韵。小七,你可知是为什么?越是简单的字你越是写不好,皆因点画功夫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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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妻宝打小养 卷二 V第四十章[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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