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怀中小女儿不以为然的神色,谢四爷大感头疼,觉着只讲书还不够。次日他命人从自己小库房中取出青铜古彝、墨烟冻石鼎、汝窑花囊、焦尾琴等物,把谢锦年、谢流年的闺房重新布置。
「小七从小耳濡目染的是这些,该不会再迷恋什么金锞子银锞子,张口闭口提钱,看见玉器珠宝便两眼放光了吧。」谢四爷看看大方典雅的屋宇,欣慰想道。
谢流年幸亏还不算完完全全会说话,若会,能把谢四爷气死。她甫一看见青铜古彝、墨烟冻石鼎、汝窑花囊诸物,第一个念头就是:值多少钱?值不少钱吧。不用多,胡乱拿上两三件回去,拍卖会上一拍卖,下半辈子不用辛辛苦苦工作了。
「我的?」谢四爷来看她时,抱在父亲怀中,逐件指着各样名贵古董玩器,一一询问。谢四爷点头,「你的。」确认完毕,谢流年小手一扬,意气风发叫道:「小樱!」
小樱应声过来,太了解这位七小姐了,手中直接拿着小账本,「七小姐,给您一一登记上去?」知道她是要把这些古董入册。
谢流年这小账本记的很清楚:现银有多少,庄票有多少,金银玉器有多少,贵重摆件有多少。其中,她最关心的是现银和庄票,流通性最好。
谢四爷无语。过了两日,给两个小女儿都添了几名相貌清秀可人的大丫头、小丫头。这些丫头都通文墨,时常给两位小姐读读书、弹弹琴。便是陪两位小姐玩耍,也比寻常丫头有趣些。
「真是暴殄天物。」三太太明面上虽不说什么,暗地里跟谢绮年感概,「有多少人家,正经小姐不过略识几个字,平日只以针黹为重。谢家可倒好,连丫头们也多有读书的。」
「这有什么。」谢绮年微笑,「郑玄家中奴婢皆读书。他家连婢女都能出口成章,倒是佳话。」郑玄,东汉经学家,他家一名婢女触怒主人,被拽在泥中受罚。另一婢女走过,问「胡为乎泥中?」婢女答:「薄言往愬,逢彼之怒。」一问一答,既应景,又据典,皆出自《诗经》。
奢侈是奢侈了些,提身份。谢绮年对于这一点,只有赞成的。她是待字闺中的少女,谢家越矜持,她便跟着越娇贵。若说什么针黹、女工之类,小门小户的女子也尽有出色的,大家闺秀何必跟她们比这个。
「我便是不服气!我这庶子媳妇恁的不得志,小四跟小七这庶女倒自在得很。」三太太恨恨的叹气,「偏偏你二舅不争气,又打了败仗。」更是让人颜面无光。
生厥江一役,苗家二舅爷也是一场激战,身受数创,无奈时运不济,随同大军败退。如今天朝虽是二度征讨安南,苗家二舅爷身上有伤,却上不得战场,只有仰天长叹的份儿。
谢绮年柔声劝慰三太太几句,「您歇会子午觉,可好?」哄着三太太睡下了。每日,只有三太太歇息的辰光,谢绮年可以松口气,到华年处坐坐,说会子闲话。
「好生服侍太太。」谢绮年临出门,吩咐大丫头怀书,「太太要茶要水,不可怠慢。若太太醒了,速去回我。」怀书盈盈曲膝,「是,二小姐。」
望着谢绮年扶着小丫头出了门,怀书轻轻叹了口气。可怜,尚未及笄的姑娘家,整日一步不离的看着自己亲娘,唯恐她再出什么岔子,再被撵回娘家。二小姐也是怪不容易的。
华年正坐在侧间窗下临贴子,见绮年进来,忙站起身笑着问好,「二姐姐。」她俩一年出生,相差不过数月,小时候一处长大的,情份自是和旁人不同。
绮年和华年手拉手坐下,小丫头上了茶,绮年看见桌上的字,笑道:「三妹妹字写的越发好了。」华年微笑摇头,「哪里,转折之处总是难以自如,略有凝滞。练了这些年,总没多大长进,让二姐姐笑话了。」
二人正说着话,小丫头过来禀报,「二小姐,三小姐,家里来了远客。是四太太娘家两位外甥,从京里来的。」谢绮年忖度着,既是来了亲戚,怕是二太太和三太太都要出面待客,该备些表礼之类。便起身告辞,谢华年也是一般想法,并不多留。
来客是岳泽、岳澄。这两名少年分别跟沈忱、岳池差不多大年纪,岳泽比沈忱略小几个月,岳澄比岳池略小几个月,从小打到大。
岳泽十四岁,岳澄十一岁,两个男孩儿身量并不错什么,都是一般高大。岳澄自出生起,便是个傻大个子,长大后更是比同龄小孩高出一头。
两人一般打扮:头上戴着束发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戏珠金抹额,身着宝蓝箭袖,脚登青缎朝靴。长相也极为相似,都是长眉入鬓,目若朗星,英姿勃勃。
岳澄正跟四太太诉苦,「姨母,忱哥儿、池哥儿都能上战场了,我们哥儿俩连出趟远门都费尽周折。」「娘亲不许我们出远门。这回是祖父要去湖州,我们跟着祖父出的京。」
四太太含笑听着。大堂姐只有这两个嫡子,岂有不上心的?堂姐夫又远镇辽东,成年累月不在靖宁侯府,也难怪大堂姐过于胆小。
「其实我们跟着去湖州也蛮好。」岳澄个子虽大,年纪尚小,还是一团孩气,「可惜傅侯爷嫌我们慢,不肯带我们。」他俩本是跟着傅深、岳培一起出的京。傅深心急,「要不我先走一步?」岳泽岳澄骑术还欠着点儿,体力也不够,拖后腿。
岳泽大上几岁,性情又似他父亲岳霆,一向沉稳持重,笑道:「我们哥儿俩数年未见姨母,可是想念得狠了。」把话岔了过去。
叙了寒温,岳泽、岳澄随四太太到萱晖堂拜见了老太太、二太太、三太太,随后又拜见了谢老太爷、谢四爷。岳泽岳澄相貌英挺,礼数周到,很讨人喜欢,收了一大堆丰厚的见面礼,在谢府住了下来。他俩要等到岳培从湖州返京,才跟着一起回。
「表的!」谢锦年、谢流年自然是要见见这两位表哥的。两人一个三岁多点,一个不到三岁,还是常把「哥哥」叫成「的的」。
岳泽彬彬有礼叫了「六表妹,七表妹」,岳澄则是眉开眼笑蹲下身子,「两个小不点儿,再叫声哥哥!」两个小粉团儿似的妹妹,真好玩。
谢锦年又乖巧的叫了「表的」,谢流年不肯再叫了。这种半大孩子最烦人,懒的理他。眼前这岳泽岳澄是张伯伯的侄子么?跟张伯伯不怎么像啊。
两位小姑娘对表哥不过尔尔,见面知道是表哥,不见面就忘了。府中三位大姑娘则有所不同。谢绮年、谢华年、谢丰年自然也和岳泽岳澄见过礼,面对高大英俊、老成持重的岳泽,三位年龄相近的少女有的面孔微红,有的神色自若,有的害羞胆怯。
多多少少都有点动心。岳泽家世没的挑剔,父母都出自名门。父亲是靖宁侯府嫡子,如今任辽东总督,手握实权的封疆大吏。母亲是汝南韩氏嫡女,温婉端庄,素有贤名。岳泽人才又很出众,年貌相当,再没一点不好的地方。
「绮儿,我看这人还过的去。」三太太见过岳泽,心里乐开了花,「虽是没爵位,好在父亲能干,将来便是靖宁侯府分了家,日子定也不差。」想的很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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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妻宝打小养 卷一 V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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