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墨迹干掉后,纪恒将阿芸的保证给收了起来,饮一口她递来的茶,继续看书。
谢凌云有点傻眼,保证都写了,怎么他看起来并没有高兴一些?
「你在看什么书?」她想了一会儿,试着搭讪。
纪恒将封皮亮给她看:「没什么,一本前朝的旧书。」
谢凌云瞧一眼,这书她听宁夫子提过一句,却从来没看过,也不知该怎么跟他讨论。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问:「好看么?」
「还好。」纪恒答了一句,便又低下了头。
这书他从九岁开始翻阅,闲着无事就拿来看看,看到上一句,心里自动能接上下一句,最适合发呆的时候看。
谢凌云感到很不习惯。以前跟她在一块儿时,纪恒的视线都没离开过她身上,大多数时候也是他在寻话题。可现在他却看都不看她一眼。
唉,他肯定是被她给气着了。
可是,昨夜,他态度还好啊。难道是因为今日被皇上误会,触动了他心里的不快?
唉,说来说去,还是她不好。
谢凌云试图去谈论其他话题:「纪恒,我今夜睡在哪里?」
她想,她这可不是没话找话。这是她今晚要思考的问题。她月事提前,需要避讳,自然不能再跟他同寝。
纪恒面色一沉,扫了她一眼:「你说什么?」不等她回答,他又续了一句:「你想睡在哪里?」
谢凌云明显察觉到他的不快似乎更重了。她苦着脸,巴巴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月事来了么?我阿娘说,这要避讳的。」
纪恒听完她的解释,面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他站起身,说道:「避讳的事情现在不急。我们昨日刚大婚,你就来了月事,让人知道,该说不吉利了。甚至是找太医给你诊脉的事情,也得以后再议。你明白吗?」
他不想让别人以为这婚事不吉利了。哪里不吉利了,明明吉利的很。他也不想刚成亲,就分室而居。这让他觉得憋屈。
谢凌云点头:「哦哦,我明白。」
她心想她可不能再违拗他的意思了。他说这样,那就这样。反正她自己也不想教别人知道她月事提前一事。
纪恒又道:「东宫里的人,嘴很严。你不用有其他的担心。」
谢凌云猛点头:「嗯嗯。」大有你说什么都对的架势。
纪恒垂眸,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他也心生不忍。他垂眸:「你,有不舒服吗?」
他听说妇人在经期或多或少都会有不适感。
「什么?」谢凌云不解。
「你月事。」
谢凌云「啊」一声,恍然大悟。她摇头:「没有。」
她姐姐谢蕙每每痛得脸色发白,她却一点事都没有。
纪恒点了点头,复又坐下看书。
谢凌云叹息,心中悄然多了一点点喜悦和忐忑。纪恒关心她是否舒服,他还是很在乎她的吧?虽然他恼了她,可他并没有因为恼了她就对她不管不顾。
她一点一点移到纪恒身边,轻声问:「你手还疼不疼?你要不要歇一会儿?」
纪恒看她一眼,深吸一口气:「阿芸,你让我看会儿书行吗?」
新婚燕尔,洞房未圆房,他火气本来就重,想着看看书养养神,偏偏她还往他身边凑。凑那么近做什么?还嫌他现在身上火气不重么?
行,他看出她的意图了,她是怕他恼了,想向他示好是不是?他已经接受到她发的求和信号了啊,尽管他没想真的跟她冷战。
她温柔小意地讨好他,他固然很喜欢这种感觉,但是受宠若惊的同时,他又有些担心。
他若一直故意冷淡她,拿乔作势,她会不会耐心告罄,放弃示好?届时他再哄她开心,恐怕就不大容易了。
可是他真的很喜欢她眼里心里都是他时的样子啊。就像她也很喜欢他,同他喜欢她一样。
他想,他一定要把握好这个度。
「……哦。」谢凌云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听上去低落极了。
他不愿意搭理她也就罢了,她竟然连示好都不会,挑在他看书的时候。这下好了吧?他恐怕更生气了。
纪恒见她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失落,百感交集。想安慰她两句,却硬着心肠没开口。
谢凌云不好再继续待在他眼前,她坐在一旁,不远不近看着纪恒。
他看书时神情专注,甚是认真。
谢凌云看得久了,心想,其实,纪恒虽然小白脸些,但是长的还是挺好看的,眉眼俊朗,气质出尘。她认识的男子当中,比他好看的还真不多。
而且纪恒对她一直挺好的,好到她都习惯了。——这不,稍微冷淡一些,她就觉得难受。
唉,可惜他恼了她……
谢凌云以手支颐,皱着眉思索。怎么样才能让纪恒像之前一样,一直想着她,念着她,体贴她,爱惜她呢?他要是像以前那样,她肯定也一心一意报之以同样的感情给他。她很喜欢那样的纪恒。
等等,不对,她刚才在心里说了什么?
谢凌云脸色发红,心里头有个声音:「你是看上他了吧?」她对自己说,阿芸,你可能是真的看上他了。你自己说的,你很喜欢那样的他。
尽管他打不过你,他不是武林高手,可你还是看上了他。
所以,你会梦见你们上辈子成亲,你会很在乎他是不是不高兴。
这想法教她既欣喜又失落。欣喜的是,她可能真的有心上人了。阿娘说她憨直赤诚,其实那话并不全对。她觉得她自己更像师父说的那样,重情却又绝情。她在乎的人很少很少,她对一些人好,是因为她应该对他们好,而不是她想对他们好。如今,她竟然又多了一个放在心坎儿上的人吗?那人还偏偏是她夫婿。
失落的是,她发觉她可能瞧上纪恒了,但纪恒还在生她的气。
想着自己是喜欢他的,她向他示好时就更有底气了,同时也更见诚意。她站起身来,悄悄走了出去。
纪恒虽说没在看她,可她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她方才一会儿叹息,一会儿微笑,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忽然,她像是想通了一般。
然后,想通了的她,竟然不打招呼就出去了!
纪恒放下书,深吸一口气,这个事得跟她好好说道说道。
谢凌云不知道纪恒在想些什么,她走出内殿,看见自己带进宫的丫鬟,悄声吩咐几句。
丫鬟会意,过得片刻,就捧了一方印章过来。——正是谢凌云先前所刻。
她原本打算着洞房花烛夜时拿出来送给纪恒,既夸耀一下她的手艺,又算是给他迟到的生辰礼。可昨夜闹腾了一宿,她竟也把这事给忘了。
捧了印章,谢凌云又重新回了内殿。
大约是看见了她,纪恒竟主动跟她打招呼:「你拿着什么?」
谢凌云心里一喜,她扬了扬眉:「是一方印章,我……」我自己刻的呢。
「哦,你想起方才没按指印了?」纪恒轻声道。
「……不是……」谢凌云秀眉垂下,「是给你的。纪恒,不对,阿恒,这是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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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后宅乐 卷四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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