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会儿,他看纪恒,莫名觉得顺眼了许多。他点一点头,那就多谢了。
两人不再闲聊,各自离去。
薛裕回府使了人去接外甥女。他给的理由很普通,说是下雪了,府里的梅花开了,很好看,想叫阿芸回去看一看。
薛氏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轻轻叹了口气。她本想借着下雪的机会把阿芸拘在家里,谁知道大哥竟然要接阿芸去薛家。
前几日谢怀让身体不适,这一段时间才好。谢怀礼的妻子佟氏的身孕也有七八个月了。进入腊月,薛氏要忙的事情不少,不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阿芸一人身上。
薛家派人来接,薛氏心里不大愿意,但还是摆了摆手,任女儿去了。哥哥随胡闹,好歹嫂嫂还能辖制住他。
谢凌云嫣然一笑,抱着阿娘的胳膊:「阿娘真好,我过几日便回来。」
在舅舅家里,约束要少很多呢。
谢凌云忙去收拾东西。薛壮士之物自是要带着的,只是下雪了,衣服需要再调换一下。
她从舅舅给的衣服里,翻出了一件白色棉袍,自己穿在身上,觉得潇洒利落,她心中甚喜。默默脱下,放进包袱里,带去舅舅家。
谢凌云坐上薛家马车时,雪还在下着。她悄悄掀开车帘的一角,伸出手去接飘落的雪花。
雪花白乎乎的,飘飘洒洒,偶尔也有几片飘进马车里。凉飕飕的,可她仍觉得欢喜。
她迫切希望明日的到来。好久没有在雪天练武了。她之前听师兄们说过大侠在雨天雪天练剑,似乎对武功进步大有裨益。
她很想再试一试。
天阴沉沉的,街上行人不多。谢凌云看着外面的雪花,以及宽阔的街道。
「哎呦……」
雪地里摔倒的一个人引起了谢凌云的注意。
那人揉了揉腿,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雪花,撑开快要合上的伞。
他抬头的那一瞬间,谢凌云看清了他的脸,「咦」了一声:
这不是那,那谁来着?
她思索间,马车已从那人身边驶过。
她终于想起那个人的名字了:是孙九郎!
谢凌云心中奇怪,孙九郎不是在绥阳么?怎么也来了京城?他这个时候要回京,只怕在过年前,赶不回去了吧?
是不是认错了?谢凌云又探出头去,仔细去看。可惜这回她只看到了那人的背影。
她跟孙九郎也只见过一次,而且那都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她皱眉想了一会儿,算了,不想了。反正跟她关系也不大。
马车继续行驶,很快到了薛家。
舅母马氏极为心疼,说道:「你舅舅也真是的,下雪天气,还要把你接来……不是舅母不想你来,只是下着雪,让你出门,万一受冻怎么办……」
谢凌云笑嘻嘻听着,也不反驳。
下雪天?下雪天最想出门了啊!若是能在这天气里舞剑,那场景才好看呢。
她想了一想,可入画。
但这些不能对舅母说的。
见到舅舅后,谢凌云悄悄的,表达了自己的感激,又畅谈起明日在军营如何如何……
她说的兴起,可舅舅只是一脸深沉地看着她。时而摇头,时而轻叹……
谢凌云察觉到不对劲儿,停下来,问:「舅舅,怎么了?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么?」
她颇为自责,舅舅不开心,她还拉着舅舅说她高兴的事。这岂不是让舅舅更加难过?
「阿芸,你……」
「嗯?我怎么?」谢凌云偏了偏头,「舅舅,你说。」
「你的身份,果然给太子知道了……」薛裕叹了口气。
谢凌云神色自如:「我知道啊。我本来就瞒不过他的,啊,皇上也知道。」
薛裕呆了呆,敢情就他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下一刻他几乎要问出「太子对你的心思,你知不知道?」但是这话到底是没问出口。
哪有做舅舅的,问外甥女这个?——虽说他这舅舅,也与旁人不同。
薛裕沉默了半晌,方道:「太子今日见了我,说是下雪了,他不想你冒雪前行。我就接了你过来。」
「嗯?」谢凌云有点意外,舅舅接自己过来,是因为纪恒的缘故?
不愿她冒雪前行,是要她从舅舅家出发,坐了马车去京畿大营?
她有些想笑,可还没勾起嘴角,就怔住了,心里微微发酸发胀。她说不上来是怎么了,只是她不大喜欢这种感觉。
谢凌云摇摇头:「其实我没关系,我觉得下雪天挺好的。踏雪无痕也挺好玩儿。」
薛裕瞧了外甥女一眼,动动嘴唇,终是忍不住道:「他的意思是,你歇一歇,下雪天就不必去了。我听说,京畿大营,雨雪天会暂停操练的。」
「啊?」谢凌云一呆,下意识反驳,「不是,我问过王偏将。军中操练,风雨无阻。有时候雨雪天气,也是要打仗的。为什么雨雪天气,就会停止操练?」
她想王偏将在军营好久了,他说的应该比舅舅更准确。
看舅舅的神色变了,谢凌云想一想,小声道:「那我坐马车去就是了。如果他们操练,我不能不如。如果不操练,我就回来。舅舅放心,我不会受冻的。」
她心说大概舅舅和舅母一样,都是担心她受冻。不过,她不怕冷,而且她身体很好,寻常雨雪伤不了她。
薛裕咬了咬牙,半晌方道:「我与你一起。」
谢凌云摆手:「不必不必,我有分寸呢。」
次日,谢凌云醒来时,见窗户明亮,心中陡然一惊,暗想,莫不是睡迟了,天已大亮了?罪过罪过。
她匆忙起床,然而一看漏刻,才知道时候还早。她呆愣了片刻,继而意识到窗子上是反射的雪光。
雪停了,地上的积雪极厚。
谢凌云心情甚好,匆匆洗漱,换好衣衫装饰,骑马出门。
她到底还是没坐马车,也没穿那白色棉袍。她穿着黑色的连帽斗篷,将浑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
骏马在雪地疾驰,溅起地面的积雪。谢凌云一笑,忍不住呼哨。
这一日没下雪,京畿大营的操演照常进行。谢凌云传授了新的剑招后,并未立时而去,而是细心指点动作要领。
王锐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却不见薛壮士有离开的意思,他心里奇怪,在薛壮士走过来时,他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去搭话:「薛壮士,今日不回去么?」
谢凌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回去啊。」她当然要回去,她又不能留在大营中。
点一点头,王锐有心再去问两句,薛壮士却已经走向旁人了。王锐「诶」一声,挽个剑花,独自练剑去了。
谢凌云整整一天的心情都很好。在京畿大营,她传授本事顺利,回薛府后,她卸去怪异装扮,穿上白色棉袍,在雪中练剑,惊呆了前来观看的舅舅。
薛裕连声道:「好俊的身手!」
谢凌云收剑,回头一笑:「舅舅也可以的。」
薛裕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舅舅不行……」
先时他也觉得他可以,但是有外甥女在这儿,他的本事就拿不出手了。
谢凌云笑一笑,不再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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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后宅乐 卷三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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