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正房地上摆着两坛酒,冬雨道:「……是文定伯府的婆子送来的,说六姑娘给太太尝尝,一坛梨花酿,另一坛是桂花酒,还说要是吃着好别客气,六姑娘那里还有。」
易楚问道:「你是怎么回复的?」
「我说亲家老爷寿辰,太太跟老爷都拜寿去了,回来后再向六姑娘道谢,然后给了两个婆子每人一个八分的银锞子,前头俞管家不在,林梧赏了车夫六分的银锞子。」
易楚点点头,这样应对不算太好,可也不算失礼。
她正想着用什么回礼,就听杜仲问道,「你跟陈六姑娘很合得来吗?」
易楚怔了下,一时有些恍惚,辨不清杜仲话里的意思……
杜仲笑一笑,转身进了内室,易楚吩咐冬雨,「把找冬晴找来,你们两人一道把酒坛子搬到西厢房放着,小心别摔了。」
冬雨答应声出去了。
易楚跟着进了内室。
杜仲笑着把她拉到身边,用鼻尖蹭蹭她的脑门,「又想什么呢?」
这阵子,他越来越喜欢做这种亲昵的小动作,仿佛把她当孩子般。
易楚歪着头笑,「没想什么啊。」
她确实没来得及思索,但本能的反应多少出卖了她内心的想法。
杜仲也不说破,只道:「这几天,不少朝臣打听咱们的住处想上门拜会,我都给拒了……文定伯虽无正经差事,可他的长子在吏部文选司,还有个侄子陈峰,在五军营任都督……眼下皇上还得依靠皇后娘家,所以放任不管,若是皇后娘娘不知见好就收,以后不见得不会被皇上忌惮。」
文选司掌管文官的品秩、升迁和改调,是吏部最有实权的机构。
五军营共十六营,每营约莫一万五千人,分别由三个都督掌管,其中陈峰就管了五个营七万人的兵力。
易楚隐约有些明白,但仍疑惑地问,「皇后与皇上是夫妻,他们生的孩子便是理所当然的太子,难不成皇后还会异心,以致于教皇上忌惮?」
杜仲揽着她细细分析,「人总是得陇望蜀,欲求只会越来越大,皇后一族尝到了权势的滋味,不免会想要更多,甚至干预皇上的决定……皇家不比寻常百姓,夫妻父子情分远不如江山社稷重要,假如皇上抉择时束手束脚的,自然会着手清理……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不过是给你提个醒儿。」
易楚点点头,商量道:「这两次应酬都亏了陈六姑娘照拂,她又主动示好,倒不想拂了她的面子,我送她一坛酱菜回礼,可好?」
杜仲微笑地看着她,笑容和煦,如春风般让人迷醉。
易楚忍不住就环住了他的腰,将脸贴近他胸口,低低地说:「陈六姑娘就是皇后娘娘打算许给你的那人,性子开朗大方,相貌也好,连我都忍不住喜欢她……我其实很担心你若见了她会……」
杜仲朗声大笑,少顷,勾起易楚下巴,笑道:「难怪这么心神不定患得患失的?」
易楚躲闪着他的目光不敢直视。
杜仲却强迫着她对牢自己的眼眸,声音低且柔,蕴含着无限情意,「阿楚,我到底哪里好,值得你如此对我?」
易楚双颊绯红,垂了头,低声答:「哪里都好。」
「我的小乖乖……」杜仲喟叹一声,把她搂在怀里,柔声道,「陈六姑娘昨天是不是穿了件天青色褙子月白色裙子?我见过她了,确实生得不错。」
易楚讶然地抬起头。
「上车的时候正好瞧见她出来,」杜仲解释,戏谑地笑笑,「眼下,陈家姑娘可是万晋朝身份最尊贵的女子,皇后娘娘没提出见你之前,我还担心她会耍别的心思,可她既然宣你进了宫,太后娘娘跟其他夫人也在场,那陈姑娘对咱们就完全不相干。皇后娘娘不可能让她的胞妹为妾,便是平妻也不行……皇上既然要用我,皇后娘娘就不敢明着动你,至多给你点小鞋穿。」
「阿楚,你对我的心我都知道,我对你也是这般,整个心里便只你一人,从第一次闯到你闺房那个晚上,我就……本来是觉得你知道了我的身份要灭口的,可看到你哭,特别想亲亲你,好容易才忍住了。」杜仲捧起易楚的脸,炽热的唇顺着她细嫩的面颊滑下,落在如花瓣般娇柔的唇上,温柔地碾压。
男子独有的阳刚气息在她唇齿间萦绕。
易楚听到杜仲低哑的声音,「阿楚,给我生个孩子吧……」
等两人清理完,重新换过衣衫,已是万家灯火。
易楚羞得抬不起头来,杜仲却神情自若地接过冬雨手里的托盘,放到炕桌上。
饭菜是凉了又热过的,不如刚出锅时候滋味好。
杜仲却吃得很香甜。
明亮的烛光照在他线条分明的脸庞上,那双深邃的眼睛越发得明亮。
易楚看得发呆,满心满眼里都是痴迷。
杜仲既是心酸又是感动,这些年他颠沛流离隐姓埋名地活,早已习惯疏离与防备,可易楚却全心全意信赖着他,爱护着他,视他若头顶的天,又像心头的宝。
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夫复何求?
吃过饭,唤了冬雨到屋里收拾,两人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一弯清浅的明月斜挂在天际,人影被拉得老长。梧桐树下的瓷缸里,莲花静悄悄地合拢了花瓣,游鱼仍没歇着,时不时溅上来点水花。
栀子花不知疲倦地开,香味随着清风弥漫在院子里,浅浅淡淡的。
易楚走得热了,坐在秋千上休息,杜仲慢慢摇着绳子荡。
绳子越摇越急,秋千越荡越高,几乎能看到院墙外头,易楚觉得刺激,想叫又不敢叫,抿着嘴儿笑。
杜仲猛摇一下松开手,纵身一跃,轻巧地踏上秋千板,立在易楚身后,两人迎着风,墨发飘扬在风里,宛如神仙伴侣。
转天,易楚给陈芙写了回帖表示感谢,又收拾出一坛子酱菜作为回礼让冬晴跟冬雨送去。
两人刚走不久,杜俏让人送了茶叶来,大大小小包了四包,还有两匹纻纱料子,一匹象牙白,一匹天水碧。
易楚当仁不让地收下了,照着昨天的例打赏了送东西的婆子。
杜仲神情淡淡的瞧不出喜怒,易楚却是很高兴,扯了布料在杜仲身上比划,「单用纻纱有点轻薄了,不如里面衬着靛蓝色的细葛布,我看见街上就有人这么穿。」
看过了衣料又打开茶叶包,里面还垫着张纸笺,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茶叶的名字产地、配什么水什么茶具,倒是很详细。
易楚叹口气,不管杜俏是出于什么缘由,可也是用了心的。她又是杜仲唯一的亲人,总不能叫杜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便亲自到厨房烧了水,将就着手头的茶具,沏了一壶倒给杜仲尝,「怎么样?」
杜仲瞧一眼,闻一下,再尝一口,「水太热了,稍等片刻再沏,色泽跟口味更好。」
易楚暗想,这人果然是讲究的,便是为了他,也得把茶酒这一套学会。
两人正对坐在炕桌两边吃茶,就听外头郑三嫂的声音想起,「老爷,太太,俞管家有事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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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娇医 卷四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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