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珂不由来了气,眼珠转了转,对辛大人道:「你既然与阿楚定了亲,应该也叫我舅舅才对,怎么这半天都没叫人?」
易楚又羞又恼,还没成亲呢,怎么就让人改口?
她只比卫珂大半岁,叫他舅舅还尴尬着,辛大人比他大十岁,岂不更难开口?
岂料辛大人半点声色不动,恭恭敬敬地喊了声,「舅舅。」
不但易楚愣了,就连卫珂也呆在当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卫氏正在院子里择菜,倒是听得清清楚楚,嘴角闪过丝笑意,对卫珂道:「阿珂,今儿的大字还没写完,还不快去写?」
卫珂垂头丧气地回到屋子,卫氏也端了菜篮子进了厨房。
院子里便只剩下易楚与辛大人。
易楚悄声道:「他就是存心捉弄你,你倒是当真了。」
辛大人笑笑,「……总比他叫我杜大哥要好,而且,他辈分高,早晚都得叫,早叫早习惯。」
易楚羞红了脸,回身进了东厢房,却又站在窗前,假装着逗弄金鱼。
辛大人慢慢走过去,隔着洞开的窗扇,柔声道:「这几天让大勇订了些家具,你不去瞧瞧,我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意?」
易楚犹豫着,虽然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宅子,可又觉得不合适。
辛大人便道:「别的倒罢了,可床上铺的褥子你总得量过尺寸才能做,总不能短一截或者长一截。」
易楚腹诽,难道你不能量了尺寸告诉我,还非得我去看?
可终是抵不过想去的愿望,轻轻点了点头。
辛大人笑道:「我买了一户姓郑的人家,两口子带着两个孩子,大的是闺女,八岁了,小的是个儿子,六岁。眼下他们在宅子里看着,明儿大勇也会过去,到时把他们的卖身契给你……你自己不方便去,请外祖母陪着,老人家经历得事多,有什么冲撞忌讳的,也替咱们掌掌眼。」
易楚很喜欢听他说「咱们」这个词,就好像两人是一体的,亲密无间。
第二天,易楚趁着买菜的空当跟卫氏去了白米斜街。宅子果然很好找,青瓦粉墙,隔着墙头能看到十余竿翠竹,又有藤蔓缠绕,蝴蝶飞舞,看上去很雅致。
顺着围墙来到正门,看到两扇黑漆漆的大门紧闭着。
易楚轻轻叩了口门环,有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迎出来。
这人中等身材,长得有点瘦,相貌很普通,但举止大方,眼神沉着,应该是个很稳重的人。
大勇紧跟着出来,招呼道:「老太太,易姑娘,快请进。」又介绍男人,「姓郑,叫大牛,在家行三,姑娘叫她郑三就行。」
说罢,引着两人往里走。
进门是雕着倒福字的青砖影壁,绕过影壁是前院,地上铺着青砖。倒座房西面两间间隔成个单独的小院是郑三一家子的住处,中间两间空着,东边一间是门房。
垂花门前种着成排蔷薇花,进了垂花门便是二进的院子,仍然是青砖铺地,东侧种了棵如伞盖的梧桐树,西边则是一小片青竹,青竹旁架着秋千,还种了两株紫藤。
正房是三间带两耳,东西各三间厢房,跟杜俏住的屋子格局一样。
正中的明间布置成待客的客厅,东次间是起居室,靠窗盘了铺大炕,东耳房则是卧室,
大勇指点着道:「这里放拔步床,床头放个矮几,那边靠墙放个衣柜和五斗柜,妆台摆在这儿……」又取出张单子来,「这是让人订的家具物什,姑娘看看有什么可添减的。」
单子列得很详细,不单是大件的家具,就连茶盅盘子碗碟什么的都写上了。
易楚捡着重要的念给卫氏听了听。
卫氏犹豫道:「按理新房里的家具摆设该由女方置备的……」
大勇笑道:「已经跟木器店的掌柜说好了,家具都送到晓望街,发嫁妆那天再抬过来。」
合着辛大人把聘礼跟嫁妆都一手包办了,还让易家得了体面。
卫氏暗中算了算,这一整套家具没有上千两银子下不来。
就这么白白给易家做了面子?
卫氏年近五十,见过不少婚丧嫁娶,有嫌弃聘礼给的少的,也有挑剔嫁妆不体面的,她还没见到辛大人这种做派的。
聘礼给的足足的不说,连嫁妆一并也置备了。
卫氏感慨地对易楚说:「……姑爷对你真正有心,就冲今天的事儿,以后你一定不能负了姑爷。」
易楚低声答应着,「外祖母,我明白。」
辛大人的心,她看得清楚,也想得明白。
易家眼下是四口人,她跟卫氏是妇孺,当不得什么,卫珂要去书院读书,没有进项不说,每年还得交不少束修,过几年就该成亲,又得花费一笔银子。
易家的生计完全压在易郎中一个人身上。
辛大人很了解易家的家境,所以,不肯让易家因易楚的出嫁而窘困起来。
随着跟他接触增多,易楚愈加为他心折,到底是修了几辈子才修得这么好的缘分。
看完宅子,易楚扶着卫氏慢慢地往回走,眼看快走到医馆门口,胡玫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
易楚停住脚步淡漠地看着她。
「我看见了,」胡玫大口喘着气,胸脯一耸一耸的,等着易楚询问。
易楚根本没有接话的念头,自从上次胡玫说她命硬克夫,她已放下往日的情分,只将胡玫视作毫不相干的路人。
胡玫见她不搭理自己,脸色红了红,却示威般昂起下巴,「我看见你去白米斜街找那个卖鱼不收你钱的男人,那天看着他对你笑的模样,我就觉得不对劲……孤男寡女在一所宅子里待了小半个时辰,」眼光流转,带着得意之色,「你们干什么了?」
卫氏重重地咳嗽两声,抬眼打量胡玫一番,这姑娘模样看着挺周正并不痴傻,怎么脑子不太好使,有带着外祖母去私会的吗?
再说,宅子里有郑三一家四口,难不成人家都是摆设?
胡玫却压根没往这里想,只觉得抓了易楚的把柄,若是张扬出去,她的亲事就飞了,又可以跟自己一样嫁不出去了。
想到此,胡玫愈加兴奋,双眼眯缝着,闪动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易楚却忽地笑了,轻蔑地说:「我去干什么凭什么告诉你,你算哪根葱?」
胡玫睁大眼睛,竟然还有这种女人?
跑到别人家里私会,被抓了现行,不但不哭着哀求自己别张扬出去,还敢瞧不起自己?
胡玫火气上来,手指虚点着易楚,「真是不知羞耻,不守妇道,先跟我哥眉来眼去的,又跟荣盛牵扯不清,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竟然还有人娶?我得去跟和你定亲那人说说……」
「这位姑娘想和我说什么?」不远处传来淡淡的声音。
胡玫侧身,瞧见斜前方站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小麦色的肌肤,挺直的鼻梁,如刀削般的脸庞,穿一袭鸦青色长衫,手中闲闲地摇着把折扇。
阳光斜照在他的脸上,他比阳光更耀目。
辛大人看向易楚,唇角带着浅浅笑意,温柔地说:「你跟外祖母先进去,这里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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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娇医 卷三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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