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得了便宜,谢恩那是驾轻就熟的,太妃话音未落,阿念已经撅着屁股从炕上站起来,拱着手扑跪在炕上,声音响亮清脆的谢道:「谢大婆婆赏!」一边说着话,一边磕着头,头还没磕到一半,圆球般的身子就滚倒在一边,福宁太妃急忙抱他起来,阿念手脚并用,奔着镏金三桅船爬过去,吭吭哧哧想把船搬到怀里,可搬了半天,那船纹丝未动,福宁急的就想伸手帮忙,太后抬手止住她,忍着笑示意她只看阿念的举动。 阿念围着船转了半圈,倒回来又转回去,再转半圈,利落的爬到船头处坐下,岔开双腿放到船两边,看了看,又往前挪了挪坐好,伸手搂了搂中间那根高高的、金光闪闪的桅杆,满足的叹了口气。
太后笑出了声,抬手指着阿念,转头看着福宁太妃问道:「这孩子怎么说他好?你看看这小心眼多的,抱不动就凑过去搂着,在家里也这样?」
「阿念最惹人疼,在家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先拿过来给我,前天皇上赏了几只鲜桃,大冬天的,难得这样的稀罕物,我让人切了块喂给他吃,谁知道他非得让我先吃一口,让了我,又给他阿娘、阿父和哥哥一人留下一块,你没看到他那个样子,桃子没吃好,眼巴巴看着给他阿娘他们留的那几块,流着口水念叨‘这是阿娘的,这是阿父的,这是哥哥的,阿念才不想吃呢’,真是笑倒一屋子的人!」福宁太妃说的眉飞色舞:「我心疼的不行,就想打发人来寻姐姐再要几只鲜桃给阿念吃,源泊媳妇硬是拦住了,说孩子不能惯着,唉,我只好带他看人分水仙去。」
「那他给他阿娘留的那几块桃子呢?你也让他吃了?」太后笑着问道,
「哪有!阿盛吃了也就吃了,那孩子也比阿念大不几岁,也懂事的很,可源泊媳妇还真吃了,下剩的那块,还真让人给源泊送过去了,你说说,这大人怎么跟孩子抢这口吃食?我也不好深说,源泊媳妇孝敬也极孝敬,可到底我也不好管得太过。」福宁太妃说着说着,又心疼起来,看着聚精会神、想方设法拆着三桅船的阿念,又心疼起桃子没吃好的事来,太后长长舒了口气,往后靠到靠枕上,看着福宁太妃笑着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怪不得源泊冒着欺君也要娶这个媳妇,果然是个难得的,他倒没说错,他这媳妇见识学问只怕比他还强呢,你听着,这是你的不是,源泊媳妇做的对,我早就说过,你要是有了孩子,那孩子也得让你溺的百事不成,你疼孩子太过了!」
福宁太妃被姐姐说惯了,倒也不以为意,留一只耳朵听着太后的话,大半却留神看着玩得兴奋不已的阿念,仿佛那些婆子使女们都不中用,非得她自己这么不错眼的看着才行,太后又是笑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看着已经将那船头上甲板掀起扔到一边的阿念,心念微微一动,把阿念交给她看着,只怕也是源泊媳妇千思万想后的安排,太后转过头,仔细打量着福宁太妃,她劝了这大半年也没劝好,源泊媳妇丢了个孩子给她,她这就活过来了!
太后笑着正要再交待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也不用她多交待,源泊媳妇对她,倒比自己更有办法,如今打听下来,人也是个本份知好歹的,她们府里的事,往后她只看着,也不用再管太多去。
阿念玩的一头的汗,福宁太妃早就挪过去,用帕子细心给他拭着汗,心疼的劝道:「阿念乖,歇一歇再玩好不好?大婆婆这里也有酥酪,比咱们家的还好吃呢,咱们吃一碗再玩好不好?」阿念扬着小胖胳膊抓了抓微微濡湿的头发,忙点了点头:「阿婆也吃!」
「好!咱们两个一起吃!」福宁太妃忙伸手抱起阿念,转头示意使女们取酥酪进来,太后看着福宁太妃笑道:「好了,你如今有了孙子,连跟我说话的空也没了!」
「要说说话,源泊媳妇最会说话,看着仿佛不言不语的,最能说到人心里去,回回我跟她说过话,心里就舒服的多,下回我带她过来,让她陪姐姐说话。」福宁太妃一边看着使女们给阿念净手,一边笑着说道,太后瞥了她一眼,笑着没有接话,使女们上了酥酪,阿念吃东西时最安静不过,三人吃了,太后将碗递给使女,漱了口吩咐道:「把那幅外国进贡的红宝头面取出来,再拿十匹今年新贡的织金缎,赏给福宁王妃,传我的话,福宁王妃教子有方,孝心亦可嘉。」使女凝神听了,将话重复了一遍,见太后点了点头,垂手退了出去。
李燕语送走了颁赏的内侍,和邵源泊并肩呆看着托盘里那幅奢华到极处的红宝头面,又挪到旁边堆着的织金缎旁边,伸手抚着那些稍稍显硬的织物,邵源泊用扇子抵了抵额头,伸手揽过李燕语安慰道:「别想太多,反正就这样了,还能怎样?」
「想多了才安心呢!」李燕语笑语盈盈:「哪,太后说了,一,教子有方,那就是说,阿念今天肯定没出格」
「那是,阿念怎么会出格?谁见了这孩子不喜欢的?!」邵源泊打断了李燕语的话,得意扬扬的说道,李燕语瞥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其二,还有个孝字,那就是说,咱们这些日子这么侍候老太妃,太后点头了,就这么着,就是对的。这往后咱们就有方向了,照着这么孝敬就是。」邵源泊赞同的连连点着头,用扇子敲着那几匹缎子笑道:「东西倒是小事,教子有方不用说了,那必定是有方的,难得的是这个孝字,这头一关算是闯过去了。」
李燕语长舒了口气,双手合什念了句佛。
福宁太妃直到天色傍晚,才带着阿念回到府里,阿念呼呼大睡着被人抱下车子,后头两个丫头吃力的从车上抬了那只镏金三桅船下来,李燕语无语的看着那只金黄到闪人眼睛的巨大三桅船,原来还是要了东西!
春节将近,邵源泊除了认认真真在家守孝,宗正寺的事也不得不管起来,这中间千头万绪,一件事扯着另一件事,今年的果扯着去年的因,牵牵连连一路牵扯不清,这中间,能送到邵源泊手里的,都是五代以内的皇族近支,哪一处也马虎不得,但凡有一星半点不公,就有人跳脚叫撞天屈,这屈就能一路叫到皇上面前去,邵源泊只好耐下性子,一处处剥,一点点理,从无数年前数起因由,你来我往间,有时候根本就无法找出谁因谁果、谁是谁非来,只把邵源泊烦的天天错牙阴脸,想发脾气,又找不到能发脾气的人。
李燕语也顾不上他了,她也是一堆的事,王府里里外外上千的人,过个年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特别是对她这个对福宁王府一无所知的人来说,邵源泊从无数年理宗正寺,她从无数年前理福宁王府的旧例旧事,晚上回来,两人垂头相对,叹气无语。
历史长久的王府不是李燕语一时半会能理清楚的,她只好守定一件,凡事只依旧例,但凡有事必先问‘往年旧例是怎么办的?’若没有旧例先要惊叹‘怎么会没有旧例呢?’没有旧例的事,统统一边放着!不过几天功夫,满府的管事、管家婆子就都明了新王妃的脾气了,凡事先寻好旧例,回了事就赶紧说旧例如何如何,这差事就回的顺当无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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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二嫁 下 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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