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人靠到邵源泊身边,低声说道:「直接赏银子的,大人还是头一个,呼和县穷,乡下人几十个大钱就能娶房媳妇,见过银子的都不多。」
后面的舞狮队一个个紧跟着,几乎差不多时候到了县衙门口,欢呼着领了赏银,今年文庙前的赛狮会热闹的前所未有。
呼和县过年的热闹,也就是这舞狮子舞旱船,邵源泊看了一回,就没兴致看第二回了,和京师的花灯、舞狮相比,这里的狮舞花灯,看第一眼,也就是看个新鲜稀奇,第二眼就看不进去了。
县衙一直歇到出了十五,正月十六,李燕语和常嬷嬷商量着让厨房准备了几桌酒菜,邵源泊依规矩请县衙当差的众人吃了开衙饭,这新的一年就算是正式开工了。
北地漫长的冬日大雪封路,内外不通,孤岛一般,县衙其实也没什么事好做,一直到二月底,邵源泊除了接了两张状纸,旁的竟是一点事也没有,两张状纸,一张是告欠钱不还的,一张被告喝醉酒打伤了老婆,被丈人告到了县衙。
外面天寒地冻,出不得门,夜极长,白天短的几乎就是一转眼,邵源泊只好闷在屋里无聊,带来的书都是看过的,县城倒有一家书肆,可书肆里的书还没有邵源泊自己带来的多,县上只有一个秀才家有书,李燕语打发山青过去看了一趟,回来说还不如书肆里的书多,李燕语干脆收拾出藤黄姚紫,怂恿邵源泊画画作诗,邵源泊前几年倒迷过一阵子书画之道,如今无聊之下,重拾画笔,倒也觉得兴致盎然,每天对着李燕语和李燕语种的那些花花草草画画,日子倒也过的悠闲。
无聊长冬一天天也算熬过去了,转眼进了五月,仿佛一夜间,雪融冰化,草木一片繁盛浓绿。
雪化路通,驿站邮路也重新开张,直送了几大包书信公文进了县衙,原本人影不见的县丞和典史也随着春暖花开精神忙碌起来,每天早早到县衙,带着众书办,和邵源泊一起拆看那些公文。
连拆了几天,一件件都是繁琐事,县城各处也随着春天回暖而活泼异常,种种件件事也都象小草发芽一般争先恐后的涌出来,直把邵源泊烦的天天都没有好声气。
这天忙到天黑透了才回到正院,李燕语忙迎进去,小羽带着魏紫小心翼翼的侍候着邵源泊洗了手脸,奉了杯茶上来,邵源泊喝了一口,‘噗’的吐了出来:「这是什么东西?!苦成这样!」说着,将杯子重重的扔到几上,小羽吓了一跳,忙抬头看向李燕语,李燕语皱了皱眉头,接过魏紫手里的大棉帕子,示意两人退下,自己上前帮邵源泊拭干净,将杯子收到一边,重又倒了杯茶过来递给邵源泊:「那是我常喝的茶,里面放了根苦丁,你这一阵子忙,本来想让你喝一杯去去火气,嫌苦就算了,你还是喝这世间茶吧。」
邵源泊看着李燕语,接过杯子,一声不响的喝了,李燕语也不叫人进来侍候,和邵源泊一起闷声不响的吃了饭,李燕语下炕让人进来收拾了,屏退众人,重又泡了茶放在邵源泊面前,自己捧着杯苦丁茶侧身坐到炕沿上,看着邵源泊,和缓的问道:「怎么啦?今天又是忙的烦心?」
邵源泊往后倒在炕上,头枕着手臂,郁闷异常的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闭着眼睛,仿佛累的不愿意说话。李燕语慢慢喝着手里的苦丁茶,停了半晌,见邵源泊还是一声不吭,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想京师了?」
「嗯,」邵源泊闭着眼睛,含含糊糊的说道:「这会儿京师正是好风光,花浓树绿,端午刚过,也该开酒了,也不知道今年哪家的酒能夺魁,哪家的小姐能占了花牌头名。」
李燕语一边凝神听着,一边歪着头看着他,想了想,笑盈盈的说道:「要不你弃官吧,这个官做着好象实在也没什么意思?天天都是什么又有狼咬牲口了,谁家娶媳妇唱戏差点挤死人了,没一件上得了台面的大事。」
邵源泊直起上身,疑惑的看着李燕语,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弃官是很诱人,可是她到底什么意思?
李燕语看着邵源泊,放下手里的杯子,接着说道:「我也想京师了,唉,这几天,我就想呢,其实吧,当初你就不该生心思娶我」
邵源泊一下子坐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话?你别想多了,我就是累了,绝没有生过这样的心思!你这是想哪儿去了?」
李燕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站起来重又倒了杯茶,转回来坐到炕沿上说道:「我这不过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你一提京师,我也想念起来,你想,若不是嫁了你,我这会儿多少逍遥,真是春有花夏有月,秋高气爽冬日暖阳,若觉得京师气闷了,就到苏杭慢慢住上半年一年的,不沾俗务,不理凡尘,交际往来的,都是超凡脱俗的高人雅士,这样的日子,才叫日子呢!」
「你这是怪我?」邵源泊有些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叫道,李燕语点了点头,想了想,重重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这是我的错,既然嫁了,就得做好,做个好媳妇,管好家,侍候好夫君,再懊悔想从前,那是糊涂人做的糊涂事!」
邵源泊斜斜的瞄着李燕语:「你是说我呢?」
李燕语看着他,长长重重的叹了口气,突然转了话题:「我记得朝廷有规矩,你们这些宗室子弟,泽遗五世而斩,你是第五代,是最后一代一生下来就有钱粮俸禄的,虽说禄米银子是少了些,可你若是不成家,再省着些吃,一辈子的暖饱还是够的。」
邵源泊哭笑不得的眨了几下眼睛:「你这是什么话?不成家?难不成我这辈子就为了那点子禄米生的?那些钱粮俸禄,够什么的?那是能指望的?」
李燕语却仿佛越扯越远:「我就说说,你说,若是你照着老太爷的意思娶个四角俱全的媳妇,老太爷会不会让你承了爵?他那么疼你!」
「不会!祖父最讲长幼尊卑这些规矩。」邵源泊断然挥着手,
「那老太爷百年后,照规矩就得分家,你能分几个庄子?几处宅院?几个铺子?多少银子?」李燕语盘算着问道,邵源泊上下打量着李燕语:「你呀,死了这条心吧,府里虽说不至于揭不开锅,可也差不多了,再说,这规矩是长房占其九,咱们是次房,能分到手的祖产,这个都不用想,原本祖母的嫁妆该是大伯和父亲分的,可惜祖母走的早,那些嫁妆些年早贴补干净了,父亲又那样,母亲的嫁妆倒是有点,不过三哥一家比咱们艰难多了,还是别想了,咱们什么也分不到!不但分不到,只怕还得贴补父亲和三哥他们,唉!」邵源泊郁闷的长叹了一口气。
「若是这样,唉,真可怜了你,那你怎么办才好?你说,若是你听老太爷的话多好,老太爷必定能给你寻个四角俱全的好媳妇,嫁妆丰厚,父兄显赫,还要嗯,也不要别的了,这两样就够了,就是分了家,你靠着媳妇嫁妆,再有岳父内兄照应,日子也一样逍遥,唉,就是,这个逍遥好象有些窝心。」李燕语看着邵源泊,一边说一边认真思索着:「还象往年那样,吃媳妇嫁妆,靠人家照应,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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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二嫁 下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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